门登堂入室,点亮了桌子上的蜡烛,昏暗烛光勉强照亮了内室。里面只有一床一桌一凳,角落里蹲着黑黢黢的炉子,看不出颜色的烧水壶随便扔在一旁。所有的物品都蒙着层尘土,不小心一碰就是一个印子。
陆瞻毫不介意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方鼎干瞪着眼,有陆瞻先例在前,如果他像姑娘似的掏出小手绢先擦后坐,就太不爷们儿,太不好意思了。反正衣服也脏了,不差这一次!
做好心理建设后,方鼎摆定威武姿势重重下坐,光秃秃的床板颤了三颤,发出半死不活的呜咽。
方鼎对于物质条件要求不高,可这一次,他索性两眼一闭,就当露宿野外了。
可陆瞻的存在,令这场露宿都变得艰难无比。
两人面对面坐好了,陆瞻之前一直避着不愿看他,但一句话说得好,美人三日看厌丑人三日看惯,酝酿了一路,他终于狠下心来直面了方鼎的尊容,眼神灼灼,似乎要用目光给方鼎烧出两个洞来。
方鼎被那双跳跃着蜡烛火苗的黑眼睛烧得一脸白毛汗,尴尬地垂下眼睛,拼命想着破解此刻局面的法子,无意间抬起左手,却受到了一股子阻力,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忘记解绳扣了。
当初他系得轻松,可如今要解了,单手总是使不得劲儿,方鼎低着头抠唆了大半天,热汗顺着脖子直淌,那个系的死死的绳扣居然越弄越紧。
方鼎大部分精力放在绳子上,不过仍然分出一部分注意着对面石雕般的陆瞻,男人简直是坐如钟站如松的模范,此刻背部挺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腿上,两条腿笔直下垂。他仿佛在研究一部经书,眼睛一眨不眨地研究着窘迫的方鼎,脸庞竟然渐渐泛上了淡淡的生机,黑色眼珠好像掉进了无底的湖水里,现出深深的水光。
宛如一座冰山融化,石雕现形,放置在蜡像馆的蜡人被赋予了生命,陆瞻默默地活过来了。方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转念一想,自己在这儿费什幺事啊,借一把刀不就得了!
他努力调动着舌头,刚张开嘴巴,一双白净过分的手伸了过来,修长的指头灵蛇一般钻入了手腕和绳子的缝隙,那一刻夹杂着暖意的触感令方鼎浑身一震,几乎惊呼出来。
本以为陆瞻长相冷,性子冷,身体手脚皮肤一定也是寒冷的。但是他的手心那幺火热,当他靠近的时候,以心脏为中心,蓬勃的热量烘托出了一个怀抱。
方鼎浮想联翩,认为陆瞻的女人一定很好命,拥有这幺暖熏熏的火热,多冷都不用怕了。
陆瞻十指特别灵活,指尖勾住了绳扣,轻轻一挑,绳索就听话地从方鼎的手腕慢慢脱落。
“睡吧。这个地方是猎人歇脚的地方,条件差,你且忍忍。”陆瞻不知为何稍微弯了下嘴角,冻在嘴边的冰骤然裂开。
这样的笑,就像阳光拨开云雾撒了满眼,好像无比熟悉,又好像陌生地骇人。
方鼎的心脏猛地一停,而后砰砰地疾跳起来,堪比冲破堤坝的滔滔洪水,无法控制、无法制止。他慌乱地脱下鞋子,抬脚上床,挺尸般的躺了,但是碍眼的陆瞻依旧坐如磐石。
方鼎实在不知说什幺好,所有的话都被他说尽了,面对着陆瞻的目光,他仿佛无所遁形,此刻局促地想了半天,才说了句不伦不类的晚安。
陆瞻脱下了外衣,露出月白色的单衣。方鼎以为他热了,但下一刻黑色的暖洋洋的外衣就覆在他的肩上。
“晚安。”陆瞻弯下腰帮他盖好,完成后停了一秒钟,眼睛里说不出的温柔,“再见。”
“陆瞻。”方鼎支起身子唤道,却无话可说,沉默一会儿才接着道,“你住在哪儿啊?我一定登门道谢。”
陆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说:“不必。”
他走出门,声音顺着风传了过来:“别来找我。”
方鼎抱着陆瞻的衣服,埋头嗅了嗅,觉得陆瞻就是个不通人事的男妖精,匆匆来了又走,诱惑得人心浮动,搅乱了一池春水。他想,幸亏走得快,否则自己真忘了男女之别,被他活生生勾了魂儿去。
闻着还没有散去的暖呼呼味道,门窗大开形成的夜风也不足为惧,方鼎闭上眼睛迅速睡去,可谓一夜无梦、酣然好眠。
第二天天没亮方鼎就起了个大早,发现桌子上还留着陆瞻的水和大饼,一时间心旷神怡,感激涕零,大口大口地填饱了肚子。方鼎向来胆大,得救后更是心里有底,带上剩下的吃食大踏步走出了木屋,回头打量着昨夜的庇护所,它无可奈何而又可怜巴巴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整个顶梁柱都呈现着七十度的倾斜。
方鼎既后怕又喜悦:他晚上没被屋顶砸死,也算是天大的幸运了。仗着这股子底气,他孑然一身地向南走去,以碰大运的心思,想把曹闻这只小老鼠挖出来。
翻过一座山又一座山,方鼎好比任劳任怨的苦力,一门心思地迈步向前走,还好山比较低矮,光线也充足,他没有丧失信心。这一趟他倒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却怕毫无生活自理能力的曹闻糊里糊涂送了小命。
那个没用的家伙,方鼎轻哧一声,在大晴天连东南西北都认不清呢!
可这一趟西南旅行,或者说探险,主要为了曹闻。曹闻是方鼎的工友,两人关系非常亲密。说起曹闻,年纪轻轻二十来岁,什幺苦都能吃,平时瞧着挺正常一孩子,只有一点不好,就是经常犯糊涂,如果没人管,能够自个儿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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