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会梦到王晟死的那天外,其他时候,他鲜少会想到王晟。因为每每想起他的那张遗表,悔恨便像一把钝刀一样,反反复复地割着他的心,久而久之,他也就不敢再想。
现在他却不怕了。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假如那时王晟还活着,一定会劝阻自己不要伐梁,自己一向最听他的话,又怎么会被周发三言两语就撺掇得举全国之师南下。哪怕他最后还是力排众议,兴师南征,有王晟镇守京师,又哪能轮得到周发何武这两个败军之将搅动风云,分裂天下。
可是成败哪里容得下“假如”二字。他还记得那一天,他得到消息便赶往相府,却还是迟了半柱香的时间,那时王晟的手已经凉了,胸口却还有一团热气。他扑倒在塌边,伏在王晟身上,除了流泪之外别无他法,他想用被子盖住王晟胸口、用手捂住这团热气,好叫它不要散去。然而又有什么用呢?
王晟尚带温热的胸口,就在他的面前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终于没有一丝温度。这个十一年来一直随他共创基业的丞相,就在他眼前一点点地散去生气,一点点地死去——他再没有承受过比这更深重的痛苦了,如同夕阳渐隐、更漏滴尽,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无助、无望又无能为力地等待。
但仿佛画面一转,王晟就又活生生地坐在了他眼前。虽然面容委顿、身形瘦弱,但他的身体却是温热的,他的那双黑色眼睛,在看向自己时,仍带着孤直与温和,涵着一汪深沉的生机。刘符看着他,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自制的冲动,他忽然抱住王晟,一声不吭地将自己的手环过他瘦削的脊背、将他的胸膛紧紧压在自己胸前。他感到王晟的心脏在自己的肋骨上搏动,他的体温透过一层层衣物灼烧在自己胸前。
刘符的右手忽然不抖了,那双巨石般紧紧压在他胸口的眼睛散去混沌,在他的脑海中渐渐隐去。
王晟任他抱着,浑身紧绷地像是一块石头。他喉结上下颤了颤,连呼吸都在抖,却勉力平复了声音问道:“王上?”
“景桓……”像是回应他一般,刘符也低低地道:“我……我梦见你死了。”他顿了一顿,虽然他实在太想对王晟倾诉了,可终于还是隐匿了自己重活一次的事实,可怜道:“这两天我心里一直在发慌,实在难受的紧。”
“梦中虚妄之事,王上何必当真?”王晟神情一松,宽慰道,“臣虽有疾,身体却还算得上康健,王上且放宽心,莫时时以此为念。”
“身上这么烫,还把自己掐成这样,也算康健吗?”刘符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不待王晟作答,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大雍不能没有你——”他动情道:“我也不能没有你。”王晟在他怀中轻轻抖了一下,刘符却浑然不觉,还将下巴搁在王晟肩头,十分依赖的样子,“以后别再糟蹋自己身体了,我们两个一起灭赵平齐,马踏江南,混一四海,绝不叫无名竖子成此功业。”
王晟心中一颤,下意识地抬起手,一直举到刘符脑后,却在快要抚上他头发时堪堪停住,喉结上下滚动两下,还是将手缓缓放了下去,无力地垂在身侧。他的平生之志,乃是为帝王之师,帝王之师怎么能和帝王抱在一起说话呢?他该推开刘符,衣冠济济地同他相对而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但他实在太难受了。刘符说得对,他现在确实算不得康健,他腹痛不止,头昏眼花,身上一阵阵发冷,若是放松了心神可能当即就会晕过去。大概是他实在病得厉害,所以挣扎许久,最后仍是在刘符怀里一动不动,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便对刘符轻轻道:“累王上担忧,是臣之过。王上既忧心此事,臣自当自惜身体,以绵尽薄力,久效微劳。”
刘符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张了张口,又不知能说些什么。他宣泄过情绪后,渐渐地平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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