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当真如此啊。然而这场误会实在太不美丽,他心里对西戎人怕到极点,昔年銎阳被围,仓皇出逃的恐怖经历再次重现,皇帝陛下经过最初的失措之后,在群臣面前,只能用疯狂的震怒来掩饰心中恐慌。百官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些手脚快的,趁着朝上混乱,偷偷溜回家收拾细软去了。
无论如何,在太师与金吾将军主持下,城内布防总算迅速落实下去。除东和门重兵把守外,北安门、西平门均已封锁。都卫司士兵与禁卫军布满城内各处要害,内廷侍卫及理方司大批人手集中到宫里,保护皇上和太子。至于通往鸾章苑行宫的南定门,不过是个装饰牌楼,真正的门户,在南山口。那里有锐健营陵光卫五万士兵驻守,还有部分守护行宫的禁卫军。策府司正在讨论要不要把他们全部调进城来。
求援的士兵尚未返回,东和门守军将对方射到城头的劝降书送到了朝会上。
靖北王的劝降书,直接附在华荣皇帝授命征蜀的诏书后头。
负责宣读的内侍战战兢兢开口:“夏祚衰微,率土分崩。苛政烦苦,官吏侵暴。生民之命,几于泯灭。朕应天顺民,受命践祚……”
才念了几句,陈孟珏陈阁老指天高呼:“无耻之尤,莫甚于此!无耻之尤,莫甚于此!” 喷出一口血,当场气晕过去。翰林御史们拥上前扶起阁老,争相痛詈蛮夷。
太师一把抢过那劝降书,跳到最后一段:“华荣靖北王喻告锦夏皇帝陛下及西京将吏士民等:我主既与赵氏约为兄弟,亟盼相见,请皇帝陛下及太子殿下移驾顺京,以享天伦,我主必翘首倒履相迎。今蜀北蜀东皆降,京畿已然归顺,有司仍归原位,民生多得安抚。兄弟之邦,自当以兄弟之义相待。锦夏子民,即我华荣同胞,岂复忍同室操戈,骨肉相残耶?……”
宁书源牙齿咬得咯咯响,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言辞表达,吐出来的恰是陈孟珏那句:“无耻之尤,莫甚于此!”
登时就要扯个稀烂,却被安宸拉住:“太师,陛下还没看。”
哼一声,松手,指着理方司几个头目:“马上派人,把散在城里的这篇惑众妖言统统搜罗销毁!”转向自己儿子,“求援的人不必等了。传令下去,即刻起,宵禁、封城、死守!”望着底下一群人乱糟糟如无头苍蝇,压下心头惊惧,喝道:“西戎兵还没开打呢,自乱阵脚,都是废物!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策府司和兵部,一个时辰后拿紧急草案出来!”
赵琚任凭国舅在那边发号施令,看罢劝降书,一脸呆滞坐在龙椅上。几天前才兴高采烈在和议誓书上盖了印玺,面前这劝降书的内容实在有点难以消化。
“小安子……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安宸低着头,一咬牙,“这上边的意思,西京已经被包围了,要咱们投降。”
“西京……被包围了……是真的么?”
“陛下,小人不知。”
恰在这时,一个宁愨身边亲信冲进来,朝皇帝跪下磕个头,却对宁书源道:“太师,许多早上从北门和西门出去的百姓,又陆续退了回来,说是坨口关跟盘曲关,都被西戎人占领了!这些人叫嚷着要进城,将军问:让不让进?”
赵琚神经质般嘶声叫喊起来:“不许进!谁也不许进!”
宁书源随即道:“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开城门。”还想跟皇帝说点什么,看见赵琚苍白的脸色,面向安宸:“让陛下好好休息,老夫随后再来。”
行至大殿门口,忽听得后头一声呼唤:“舅父!”
宁书源回身,遥望着外甥高高在上的孤独身影,默默点点头,往策府司而去。走着走着,想起那劝降书最后一段几句话:“……请皇帝陛下及太子殿下移驾顺京,以享天伦……有司仍归原位,民生多得安抚……”
哼!好毒的蛮子。一场议和骗得西京毫无防备,如今却说什么只要皇帝太子投降,底下人保全富贵,不予追究。这劝降书若散播开去,明知道对方毫无信义,只怕也有的是人暗地盘算,等着在靖北王手下归原位吧……
只是——太师好比太上皇,降如何降得?逃怎生逃法?守……又守到几时?
片刻前还闹哄哄的大殿转瞬间变得冷清阴森,赵琚拉住安宸的手:“小安子……”
从承晖殿出来,往紫宸殿走,身后跟着大群宫娥内侍。看见一队队士兵列阵排开,皇帝心下稍稍安稳。
直到半夜,太师那边再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赵琚十分稀罕的失了眠,在寝殿内走来走去。伺候的人都退下了,唯有安宸陪着。
忽然,“吱呀”一声轻响,一个人闪身进门,直冲到皇帝面前,扑通跪倒,抱着他双腿放声大哭:“陛下——”
傅楚卿浑身泥浆血渍,说不尽的凄惨可怜,趴在赵琚脚下哀嚎:“微臣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七月初八。
上午,子释起来后先绕着营帐溜达了几圈,又远远看了一回倪将军如何操练手下儿郎。
后半夜下了一场雨,草地湿滑,散步时长生始终小心扶住他。接受倪俭操练的卫兵们,摔得全身是泥,往往直接被统领踹到溪水里,引起同伴阵阵哄笑。
这些士兵有西戎人,也有夏人,除了面孔长相不太一样,乍看去,已经没什么分别。虽然经过了东北战场的洗礼,多数士兵还不是十分擅长山地战,蜀州特殊的地形气候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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