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冬至节那天起,遂城中所有叫得上名字的郎中,全都被传进了良伯候府,内院日日夜夜煎熬汤药,腾起的白雾隔老远都能看见。
百姓们忧心忡忡地猜测,会不会是年轻力壮的良伯候出了什么闪失,可从出门采购药材的家仆口中却听说,病倒的不是良伯候,也不是未来的侯爷夫人芷兰郡主,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平民女子。
而侯府内的状况却是比市井传言更加严峻和紧张,几乎所有内院的婢子仆从,全都被调进这个不起眼的小院,院里每日人流穿梭不息,支起十几个炉子同时煎药,那些城中赫赫有名的医者如今全都要扮演小工的角色,诊脉开方不说,就连切制、压制药材都需要亲自动手,稍有不慎就会惹恼那个如同火药桶般的良伯候。
与屋外的纷杂相比,病人所处的厢房却显得格外安静,除了按时诊脉的郎中和伺候服药的丫鬟外,绝不会有闲杂人等出入,一来是保证患者的安宁,二来除了梅娘以外,确实也没有人敢轻易踏进这怒兽把守的禁地。
“侯爷,您已经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这样下去,自己都会撑不住的。”
放下手里的药茶,梅娘看着守在床边的人,忧心忡忡的劝道——九方夜瞭依旧穿着冬至那天的衣袍,一改平日光鲜,下巴上冒出胡茬,眼睛下也多出了浓重的阴影。他听见梅娘说话,连头都没回,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躺在床上的女子:“这群庸医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天都找不到解决之法,是不是逼我大开杀戒呢?!”
“鱼姑娘患的又不是普通的疾病,而是中了锈血堂的封喉散,这种毒药人尽皆知,从没人能够化解…”梅娘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将药茶端到主人面前,劝他喝两口:“这么多郎中日夜服侍,才能为她多续命几日,可是想要救活她,恐怕…”
躺在床榻上的鱼若安面色如纸,口唇不见一点血色,她紧紧闭着眼睛,气若游丝,如果不是很仔细的查看,会让人以为她已然断气,驾鹤西去了。九方夜瞭紧锁眉头,推开了梅娘递上来的药茶:“那又如何?!当初她在落霞山中遇见我的时候,我不光身中封喉散,背上还有刀伤,可她还是将我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我不相信她会死!她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死掉的!…”
“侯爷,鱼姑娘医术精湛,不光是您,她还救过老婢的性命,可是…这一次遭难的,是她自己啊。”
梅娘看着主人的模样,只觉得心如刀割,她从没有见到这孩子如此绝望的神情:“侯爷,您到底是怎么了?!难道鱼姑娘在您心目中,真的已经如斯重要了吗?!您不要忘记,长公主临终前尊尊教诲,您不是为了女人才诞生于世的啊!…”
老妇人拖着哭腔,跪倒在他身边。九方夜瞭这才如梦方醒,慢慢转头看着她:“梅娘…母亲说过的话,我没有一刻忘记,但是…鱼若安不能死。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什么人,是我想要而得不到的!我要她活过来,她必须活过来!我要她对我笑,要她的眼睛里只有我,在此之前,她绝对不能死!”
“侯爷…”他的眼睛里耸动着隐隐火焰,却不再是往常那种令人心寒的威慑,却是让梅娘痛彻心扉的悲哀和祈求,这一刻她简直不敢想象,万一鱼若安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她的少主人将会变成什么样子:“侯爷,既然是您的愿望,老婢就不会再多说…老婢这就回去日夜祈祷,祈求上苍垂怜,让鱼姑娘化险为夷吧…”
说着,她踉跄着站起身,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九方夜瞭和昏迷的鱼若安,他轻轻握住她放在被褥外的手,发现自己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这样温柔的牵着她,掌心里的手是那样脆弱娇小,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折断,如今它变得冰凉无力,让他忍不住用双手轻轻摩挲,试图重新温暖她。
“臭丫头…”他看着她惨白的面孔,轻轻拂开盖在她脑门上的发丝:“我撕了你的书,撕了你的书啊,赶紧坐起来大发雷霆吧,你嘴巴那么厉害,骂人都不吐脏字,现在干嘛躺在这装死,吓唬人吗?!…”说着挑衅的话,他的声音却沙哑低沉,几不可闻,眼神里满是令梅娘心碎的悲怆,一遍遍抚摸着女孩的脸颊:“我想说,只要你活过来,我就会放你走,不管你要到谁的身边去,只要你能活着,我都能接受!可是…我知道自己做不到,我就是没办法放开你的手,没法看着你走!所以不管是卞珑还是阎王那里,你都不许去!你只能待在我身边,听明白了吗?!只能在我身边!…”
他闭上眼睛,将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嘴唇上,就算在万军丛中也不曾战栗过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只觉得那曾经蓬勃过头的生命力,正从自己指缝中悄然流逝……
鱼若安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混乱无序的噩梦中。
她又回到了落霞山中,山间是碧绿茂密的树林,经年累积的落叶好像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很是舒服,她就像小时候一样背着大大的箩筐,蹦蹦跳跳的猴高爬低,漫山遍野寻找能够入药的草木。对了,还要采摘那种带有白色绒毛的灯芯草,家里的小黄牛最爱吃它,每次能吃一大筐…跑着跑着,天空的颜色突然变了,变得血红狰狞,像是云彩都燃烧了起来,映照着山林也变得十分可怖!
她害怕了,连忙往家跑,可肩上的背篓突然变得异常沉重,拖着她向山崖坠落!这场景是那样的熟悉,恐惧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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