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循循善诱地张着口型,老宋也醍醐灌顶地张着口型。结果面对面张了半天,没下文了。
谢源失望地一弹他的脑瓜崩儿:“官!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懂么!”
老宋似懂非懂:“可是谢大人,这儿的人可不服什么官儿,而且……若是您真贪个十万雪花银,那您恐怕也呆不下去……”
“我还会让人看得出我清不清贪不贪?笑话。也罢也罢,你就等着看吧。”谢源一拂袖,说罢就要走。
老宋一把扯住他的手,“大人!昆仑来了信!”
谢源狐疑:“又来?”
两人看看主卧里陆铭不在,闪身进去,摊开了信笺。谢源一目十行地看完,啧了一声,老宋歪着头:“写啥?写啥?”
“我说,这关你什么事儿啊?”谢源面红耳赤道。
老宋多精明的人,一看便嘿嘿讪笑着,也不问了,只嘱托他千万要藏好,不要让陆铭见着。老宋瞅了瞅那带着木质纹路的素笺,仿佛闻到了昆仑绝顶的靡靡香味,打了个喷嚏喷得满纸都是:“我瞧教主大人这意思……大概还得来。”
谢源看看信,又看看老宋,目不斜视地塞到怀里,去找月娘要了一个小小的妆箧与昨天的那封一同装起来。
信上没别的什么事,原本也用不着恐慌。只是如果什么都没说的人是姬书夜,还用那飘渺俊逸的字迹谈些诗词歌赋人生理想,这事情就比较难办了。谢源知道自己是绝对不可以回信的,一回信,保露馅,但是如果教主大人天天一封,他完全束手无策。
而教主大人果真是天天一封。
尽是些优哉游哉的清谈,毫无催迫之意,字里行间是极有分寸的洽然。
多一分亵,少一分远。
但是谢源看着那越来越熟悉的笔迹,却越来越急躁。
他不知道那份急躁从哪里来。他每日匆匆问晚归的老宋取了信,在灯下展开的时候,总有一种饮鸩止渴的味道。
蜡烛在手边的烛台上结了花儿,今日他写的是文玩清供。
昆仑下了很大的雪,我在浅口的瓷瓶里插了一支梅。
一张画从信封里落了下来,飘飘摇摇落在地上,像是一片落叶。谢源看着落在脚边上的画,突然失了神。
梅花,老枝,天秋……
又来了。
这种无往不来、不知所以、漫长到望不见头的忧伤……
背后的门吱嘎推开,谢源回神,匆匆打开妆奁把信塞了进去。陆铭从背后抱他的时候,修扬的眉不自禁地一挑,大袖抚碎了上好的阳池砚。
陆铭低呼一声,长袍底下尽是墨渍:“诶?这是……”
谢源按住他的肩头,随手拣了枝狼毫蹲身:“不要动。”
陆铭老实地挺直背脊,任凭狼毫在底下悉悉索索地动,时而大开大阖,时而精雕细琢。须臾,轻拢慢捻,作一幅墨梅图。
“这样就不用麻烦月娘了。”谢源笑着站起来,修长的双指夹着那副落在地上的画,“刚刚花了个小样,年里的清供也可以做成这个样式。”
陆铭高兴地不肯脱衣服,却又在他转身的时候抱住他:“喂,你那个盒子里头装的什么?”
谢源讶然,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正捧着那个妆奁。
他便扭头亲了亲少年润泽的嘴唇:“我想骗你的东西。”
顿了顿又道,“我不想让你看到的东西。”
陆铭羞得小脸黑红黑红的:“是……是么……”显然想到什么诡异的地方去了。
“你最近好像都很烦躁,是因为那个分坛的岁息么?”
“有么?”
“你都不专心,时常迷迷糊糊的。”陆铭扣住纤细的手腕,把他拉到怀里,拨弄着他的长发,“大夫说,你思虑过重呐,让我带你出去走走。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是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谢源按着眉心。
“啊?”
谢源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般,猛地一颤,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陆铭看他脸色难看,赶紧把他扶到床上:“怎么了?怎么了你?大夫——”
“没事,不要叫,不要大声说话,”谢源紧紧拉着他的衣襟,“嘘。”
陆铭紧张地想去抱他,被他推开了些许,只好担心地摸着他的头发,谢源显出很难受的模样。
“你……”
“你去找阿昭,明天,明天你们出去砸老宋的场子。”
“阿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谢源扶着他的手臂:“听我说,我没事,你明天,和阿昭沿途砸场子,叫说是来找千绝宫的麻烦,记得那些客栈都是千绝宫的。”
“……可是、可是他们不是魔教中人,只是些生意人……”
“他们,是,魔教中人。”谢源一字一顿道,“你心里明白可是要说成另外一套。”
陆铭看他回复过来,摸过去倒了杯水,匆匆忙忙被蜡油烫了个小印花。谢源饮了口茶:“打伤老宋的人,然后让老宋把你们押回来,剩下的都交给我。”
八十三、我也是很精通演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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