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能看到面前的男人流露出刚刚那样的眼神,也不算吃亏了——
“汤川。”想到这里,草薙叫了他一声,“你刚才会有那样的反应,是因为担心我对吗?”
“嗯?”
似乎有些措手不及,年轻的物理学者皱了皱眉,移开了视线。
“……你太大意了。”
“你说什么?”
还没反应过来汤川指的是什么,只听到棋盘上落子的清脆声响。草薙低下头,眼睁睁地看着汤川将桂马打在了自己的王将头上。
“这是必杀,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
下午四点二十五分,鹿儿岛中心展览馆。
雕刻着西洋神像的门柱前立着“手工钟表展览会”的指示牌,尽管离展会开场只剩下五分钟,展览馆的入口处依然门可罗雀。
这样冷僻的展览,想必感兴趣的人也很少吧。
紧紧捏着手里展览会的入场券,上野千代默默地想。
虽然展会的规模不大,入场券的设计却做得十分精致。背景图采用了一幅长方形的宣传画。代表时间的罗马数字连成一串,犹如旋律一般,从巨大的圆形表盘内流泻而出,而隐藏在表盘背后被半透明化的,是一双纤瘦的双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
那应该是一双女人的手吧——盯着画上的手看了半晌,不知道为什么,上野从心底这样笃定的认为。
不知道那位物理教授为什么要送自己这个……实话说昨晚看到这张入场券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好奇,继而却是想把它一扔了之——那几乎是人本能的一种抗拒,说不出什么具体的原因,仅仅是潜意识的感觉——
手工钟表展览,这个看起来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展览会,仿佛是一局庞大又费解的残棋,一旦进入其中,大约就能看到自己隐约想要回避的答案;但若要因此远远规避的话,说不定会失去更为重要的东西。那种东西,说是关乎灵魂也毫不过分。
临走前,她向佐崎部长请了一个小时的短假,只说是自己要去市内买些日用品。至于为什么要对佐崎隐瞒,她给了自己一个恰当的理由——去参观钟表展览这种近乎无稽的事情,实在没有必要告知与人。
想到这里,上野轻轻调整了下呼吸。向前台出示了入场券后,她跟随展览馆的引导员走进场馆。
时候临近黄昏,展览馆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声,高跟鞋踩在大理石铺成的地板上,发出“噔噔”的回响。上野四下观望了几眼,除了她,就只有寥寥三两名参观者,看上去都有了一定的年纪,约莫是为了打发时间而来,神情大多显得恬淡而平和。
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其实这本来就不是多么了不得的展览,昨天晚上她回到宾馆后,还专门查询了展会资料。网上的信息显示,手工钟表展览是鹿儿岛展览馆的一出固定项目,几乎每年都会定期举办,为的是纪念从九州走出的日本手工钟表界人才,顺便向游客推广本土的文化艺术——
不过是手工钟表,和警方要调查的案件能有什么关联?
摇了摇头,上野决定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全都赶出去。她快步穿过入口走廊,走进差不多有一百平米的展览厅。
展厅的整体设计属于开放式,墙上的led屏滚动播放着宣传图文,四周则错落陈列着国内外的手工钟表艺术品,其中大部分作品来自九州。用厚厚的玻璃橱罩隔绝着空气,显出一种静谧而深邃的美来。
上野一个接一个的看过去,没多会儿就觉得眼花缭乱。她从来不知道普通的钟表还可以做出这样繁复的花样——
无论是代表着前卫思想,还是体现着复古潮流,每一款作品都有匠心独运之处;无论是外表的材质装饰,还是内部的机芯构造,所有的零件都精妙绝伦,让她几乎难以想象眼前的作品是出自人的双手,而非机械的齿轮。
能够做出这样作品的人,一定都是那些的遍览了世事、历经了沧桑的老者吧。上野想,只有他们才能安然守在一隅,醉心于自我的、宏大的微观世界,不怕孤独,不涉繁华——
就这么一路猜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大厅的尽头,上野系紧了肩上的丝质围巾。这是这座展厅的最后一件作品了。站在玻璃窗前,上野先看了眼右下角的卡片介绍,上面只有短短两行字——
第十四代钟表制作师,预备役,小仓优子(24)。
二十四岁……是位年轻的女性啊……
原来制作钟表的手工者并不一定都是老年人呢。想到自己原来固有的偏见,上野不由一晒。再去看卡片上制作时间,黑色的笔触标示在五年前。
这样说来,这位小仓优子也快三十岁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坚持手工钟表的制作呢?
想到这里,上野抬起目光。小仓优子制作的是一架方形台式座钟,不过五英寸大小。外部采用了黑色的铁艺作为装饰,底色则是深蓝调配着银白,糅合成水光相连的景象。
应该画的是大海吧。那样一种深邃的蓝,像是用最浓重的色彩重重涂抹过一样,轻纱似的白光下,一浪翻涌着一浪,波光涟漪,水天交接——
这样的景象……似乎在哪里见过……
相同的角度……相同的视野……
仿佛是遥远天空中落下的第一滴雨,落在面孔上,上野略略一怔。意识到什么之后,她只觉得血管中的血液似乎在瞬间沸腾起来,接着又迅速冷却下去,凝固,冰冻,最后结成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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