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三少爷赵怀潮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没有出声,先落水的不是他,是旁边的四弟赵怀煜,他是被他拉下去的。
二哥是原配夫人生的,他和四弟都是姨太太生的,这一次父亲带着他们三兄弟进京,有让他们进京华军校读书的想法,但免试名额只有一个,没了名额,想要进校就得参加考试,过了才能进。
京华军校收人十分严格,想通过考试没有那么容易,即使是他也不敢说百分百能过,但只要能从京华军校顺利毕业,必定会有大好前程。
他不想错过。
家里几个兄弟,大哥早逝,二哥平庸,四弟虽然有几分小聪明,但不受父亲喜欢,一向以二哥马首是瞻,只有他,从进小学认字起就多受父亲夸赞,这一次落水,他不得不多想。
赵四少赵怀煜白着一张脸,瑟瑟发抖,他只有十四岁,仿佛被吓坏了,桃花眼耷拉下来,要哭不哭,哆嗦着嘴唇道:“三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拉住你的,我只是下意识伸手……是我不对,你打我吧……”
赵怀潮搭着随从的手站起来,他来的路上感冒发烧,这两天才刚好了一点,这一落水,脸色十分不好看。
随从着急:“三少爷,咱们快回房间里去吧。”
“三弟没事吧?”赵怀森连忙上前几步扶住赵怀潮,他脸上带着关切,却偏偏挡在随从面前,一边试着赵怀潮额头的温度,一边道,“三弟别怪四弟,他年纪小,做事一向毛毛躁躁,想来也不是故意的,你可千万别记恨他。”
说着给了地上的赵怀煜一个眼神:“四弟还不快给三弟道歉,不然等父亲回来,可要收拾你了。”
赵怀煜似乎被父亲两个字被吓得颤抖了一下,甩开要扶他起来的随从,连滚带爬到赵怀潮面前,拽住他的裤子:“三哥我错了,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告诉爸爸……”
眼睛一眨,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配着被冻得青白的脸,好不可怜。
赵怀潮心里有气,想甩袖子离开,但前有赵怀森,后有赵怀煜,仿佛故意拖延着不让他走,他浑身发冷,担心又得病,顾不上计较,不得不咽下这口气,抖着唇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爸爸,你先放开我。”
赵怀煜却还死死拽着他的裤子:“三哥你还是生我气对不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赵怀森颇有兄长风范,前提忽略眼里的恶意:“三弟你就原谅四弟吧,他平日再怎么浑,也不会做这种事,再说,你有气等回去再发,众目睽睽,别叫外人看了笑话。”
赵怀潮被两人气的眼前都黑了黑。
赵怀煜低着头,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唇,那一瞬间,浑然不似刚刚的小可怜模样,眼底一抹血色若有若无,脸上浮起的戾气骇人。
“怎么回事?”
忽然外围传来一道清凌凌如碎冰迸裂的声音,围观的几个少年回头,看到来人,齐齐怔住。
湖岸边栽种着一片高大的腊梅,此时正值花期,火红的腊梅绵延,似云蒸霞蔚,昨夜下过雪,花枝花瓣上白雪晶莹,有种说不出的风致雅韵。
但更引人瞩目的,是梅花树下的少年。
长身玉立,身姿挺拔。
内里穿着剪裁合身的浅灰色三件套西装,不过没有系领带,搭着一条同色围巾,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头发却没有像正流行的那般用发胶仔细固定,只随意的松散在额前,衬得肌肤白皙似雪。
而那张脸,俊美得不似真人。
在场众人脑中浮现出四个字来:君子如玉。
少年丝毫不在意外人的目光,一步步上前来,这一动,浑身透出一股气势来,那是独属上位者高高在上的气势,又带着一份漫不经心的矜贵和优雅。
众人这才发觉,少年身后,跟着四个黑衣护卫,一个比一个高大健壮,面无表情且气势惊人。
看热闹的少爷们辨别不出,那些护卫却如逢大敌,纷纷戒备起来,这四个黑衣人明显身带煞气,是见过血的,而且不少。
少年一步步走过来,众人下意识闪避让路,看着他一路直直走进了包围圈,走到了赵家三个少爷面前,确切说,是赵怀潮面前。
“你们是赵司令的儿子?”
少年抬了抬下巴,带着理所当然的高高在上,却并不让人讨厌,眼中露出一丝好奇:“是金木水火土中的哪个?”
赵正和赵司令是如今的鲁省军首,这位赵司令土匪起家,大字不识多少,有些偏迷信,信奉五行之说,好巧不巧,正好生了五个儿子,分别以金木水火土命名,这桩事算是趣闻,全国皆知。
“你是谁?”赵怀森傲慢惯了,虽说现在讲究人人平等不兴嫡庶一说,但原配和姨太太再怎么也不一样,作为原配生的儿子,他的地位自然要比几个弟弟高出许多,加上父亲赵司令得势后,喜欢讲究规矩,即使再喜欢三弟,也越不过他,尤其一母同胞的大哥去世后,更加宠爱他。
在鲁省,父亲是老大,他就是老二,从来都是他傲气的对别人,还是头一回被别人这么对待,他心里极不舒服。
少年淡淡瞥了他一眼,只一个眼神,他浑身一冷,竟仿佛好像跟旁边两个弟弟一样在冰水里浸泡过,浑身僵直,冻在了原地,心中骇然。
少年看向赵怀潮,嘴角噙起浅浅的笑,这一笑,浑身那股压迫人的气势瞬间消散,仿似三月春风拂面:“我猜,你是赵怀潮,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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