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们后,又在上锁的柜子里翻找着什么。
“给。”他将一瓶罐装可乐扔给方裕宁。
方裕宁接得很准,宝贝似的摩挲一番,抽着鼻子感慨道,“我还以为没人记得我喜欢喝可乐呢,你这是真朋友啊。”
老王被他假模假样的抽泣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呸”了一声道:“可乐这种饮料杀精的你不知道?我不给你喝是怕你阳痿,我这才叫诤友!”
卡门闻言一顿,“真……真的?”
“假的!”方裕宁利落地拉开拉环,咕噜咕噜喝了半罐下去,“这都是谣言!以讹传讹,旨在影响可乐的销售以及迫害我们这种喜爱可乐的无辜青少年!”
方裕宁说得一板一眼,卡门没忍住笑出了声。
看到卡门开怀地笑出来,方裕宁跟老王心里都松了一口气。方裕宁将剩下半罐可乐也一口气喝完了,道:“卡门,你不知道,你不在学校,我们几个人都没法玩了,我可太想你了,你不要在这里待太久。”
卡门似乎想承诺点什么,然而临近开口,他又沉默下来。
方裕宁喝完一罐可乐,心满意足,伸直了双腿没骨头似的瘫在长椅上,像一只午后晒太阳的猫,继续说,“现在每天都怪不习惯的,总觉得你们都还在身边,觉得自己在教室一抬头还能看到你坐那儿看书呢。”
卡门原本平静地听着,突然脸色一黯,接着便是两行泪毫无预兆的淌了下来。
老王心里“咚”的一声,心想,完了,方裕宁小心翼翼注意着他的言行举止,没想到却自己说错了话。
“对……对不起。”方裕宁像被烫到似的收回胳膊腿,坐得端端正正的,愣愣地看着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卡门闭着眼,突然间热泪如倾,大片水泽流到脖子上,淌进一层层衣领里,他也不在意。
“对不起……”方裕宁慌了神,又重复了一次。
卡门用衣袖拭去脸上的泪,睁开眼冲他摇了摇头,“没事,我这是一阵一阵的。”
“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方裕宁咬着唇。
卡门淡淡地笑,“等我一下。”他去了另一个房间,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本书,正是以前他经常看的那本《追忆逝水年华》。
“我看了好多遍,”卡门道,“可惜还是看不太明白,可能我太笨了。原本想还回去的时候请教一下,现在也没机会了。”
方裕宁张了张嘴,却没吐出半个字。
他天生不会安慰人,往往心里急得要死,嘴上却一句话都蹦不出来,有时候他好不容易想出点什么,说出来却不是平添尴尬就是让事态更糟,索性从此以后再碰上这样的情况就一直闭口不言,他唯一能给的只有默默无闻的陪伴。
卡门望向窗外,院子里种的多是四季常青的植物,一年四季都绿油油的,看不到生命的终结与更替。
然而过去的时光的确逝去了,已经消逝了的,永远不会再回来。
卡门微不可闻地叹口气,道,“你们不用太担心我,我知道我自己怎么了,我需要一些时间,或许会有点长。但请你们安心一些,也不必等我了,如果休整好了,我会复学的。”
方裕宁本能地想说“我们等你“,然而卡门刚刚才说了不必等他的话。他看着卡门,他比起前段日子没有更消瘦,脸上也并无病态,然而熟悉他的人却能清晰而尖锐地感觉到他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就好像他身体里的一部分猝然抛弃了主体,提前死去了。
“那我们下周再来看你。“
“不必,”卡门脸上还是挂着笑,“给我一些时间,不必再来看我了。”他说完,在靠椅上陷得深了些,闭上了眼睛,已经无话可说,或者不想再说。
“回学校吗现在?”坐上返程的车,老王问道。
“不然呢?”
“好不容易逃课出来一趟,难道你不想……”
“不想。”方裕宁回答得很干脆。
“你被卡门传染了吗,怎么你们一个二个都成这样了……”
方裕宁将头探出车窗,看到山顶上那度假公园似的疗养院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他想起卡门说话时平静而疲倦的模样,仿佛小溪不断地奔腾流淌,最后汇进一汪湖泊里,然后成了死水。
今天以前,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想到卡门有一天会呈现这般模样,他以前……方裕宁突然怔了一下,他想起其实卡门以前便没什么鲜明的个性。他像是没有色彩的,只会附和大家,粘着大家,最怕没人注意听他讲话,然而后来也习惯了,最怕犯错误拖后腿被他们嫌弃,然而他自身和举手投足间总是充满了笑料,被他们笑着笑着,也习惯了。仿佛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其他人开心似的。
方裕宁心里有点堵,无数画面纷呈而过,他突然有些埋怨自己,以前没有对卡门更好一点。
☆、 真相
到学校时已是下午第二节课, 三班的老师知道他们是被雷公“遗弃”了的学生,也当他们无可救药, 对于逃课没多指责什么。
方裕宁回到座位上,久久回不过神, 意识仿佛被滞留在了那个山顶的疗养院上, 不愿意出来。
他想卡门到底遇到了什么问题, 他心里有个猜想,可他不敢确认, 那是他从未面对过的一个沉重字眼。他想了一阵,意识又飘回寒冬腊月里的那个黄昏, 祝远告别前明明有话要对他说, 可是又没说, 他隐瞒的到底是什么?
方裕宁左思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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