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夜,是一点儿没见好。
严裕安请过安后,对陆质道刚已把元青送走了。他不敢隐瞒,把前后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全给陆质说了一遍。
陆质沉吟一会儿,把碗放下,道:“今日起安排人去城南施粥,设二十个粥铺,施一个月。再往这几年进香的庙里带上香火钱送个信儿去,叫他们念着,等紫容好了,我带他去还愿。”
富贵些的人家家里小孩子病了是惯常会这样的,严裕安答应了一声便罢,没什么需要多问的细节。
只是这满屋的香气任谁都没法忽略,半垂着头,打量一会儿床上床脚落的零星几片叶子和花瓣儿,之前那个荒唐的念头又冒出来,严裕安突然道:“殿下,要不要、叫个人来,看看咱院儿里移出来那几棵树?”
闻言,陆质猛地抬头看他,严裕安姿态更恭谨,像在说一桩无关紧要的事:“草木说坚强也脆弱,变了地方怕不适应。若再长的不好,那就毁了殿下专门移它们出来的心,如此,奴才还是传两个懂的来看看。”
陆质拿食指轻点放汤碗的小几,半晌,道:“好,叫两个人进来看看。”
回完话,严裕安便要退出去,陆质把他叫住,道:“派两个人出去,悄悄地跟着元青的马车,亲眼看看着她进了公主府再回来。”
严裕安也应下,道:“殿下说的是,奴才这就去办。”
一坐进马车里,元青气的浑身都在发抖,脸上却不带多少怒色,只是死绷着一张脸,两眼放空,一句话也不说。
桃芝没见过元青这样。她一向多话,此时却也不敢掺和什么,连对豫王府的埋怨也只得压在肚子里。
这会儿不用赶时间,为了主子坐的舒服,马车便比来时走的慢。元青定定坐了一会儿,才倏然猝不及防地掉下一串泪来。
桃芝慌的跪坐在元青脚边,这会儿是万不敢再说些不好听的话了。她略动动脑筋,拉住元青的手道:“郡主,莫这样伤心难过。许是、许是他们府上那小公子确实病的重呢?抑或是,那姓严的看着便是个托大惯了的,连是谁递的拜贴都没对豫王殿下说明白,也未可知。”
元青把手挣出来,拿帕子将泪拭了,慢慢眨了两下眼,没有理会桃芝。只默默坐着,不知在思量什么。
马车到了公主府没停,一径赶进了二门,元青才换上小轿。
桃芝扶她下马车时,元青神色便是一变,两眼弯着,嘴角微微扬起,是一派很高兴地模样。
她没像桃芝想的那样先回自己的院子趴在床上大哭一场,反而先往固伦院儿里去回她母亲的话。
桃芝胆战心惊的跟着,固伦见元青进去,脸上带笑,把坐在身边同她看花样子的侍女挥开,把元青招道面前问:“这才去了多一会儿,那边都好?”
元青笑着道:“都好,表哥的管家看着是个得力的,府上已然齐齐整整的了呢。对了,表哥让女儿带他问母亲的好。”
固伦见她高兴,只道是元青和陆质处的好,面上更是喜欢,道:“好好好,都好。”
她拉着元青坐下,道:“你表哥可说了什么没有?”
元青将脸一瞥,像是害臊似得,拿帕子掩着嘴道:“就是那么些话,还能说出花不成……”
固伦便不再多问,只是一直在笑,看样子很开心。
“表哥说,叫我明日若有空闲,还过去坐坐。”默了半晌,元青加了这么一句。
固伦更是高兴,又叫碧菀翻柜子,给了元青不少她年轻时候穿用的东西。东西都是极好的,有些她自己都只带过一次,或者连身都没上过。
元青很喜欢的一样样看过,才给了桃芝拿着,对固伦道:“今日又打劫了母亲不少,怕母亲后悔,女儿还是赶紧走罢。”
固伦笑着假啐了她一口,道:“去去去,赶紧去。”
进了她自己的屋子,元青的脸才重新拉了下来,往床上一坐,帕子一扔,鞋都没脱,便翻身趴进最里面哭了起来。
桃芝把怀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弯腰去捡元青的帕子,最后爬到床上去帮她脱绣鞋。
元青的脸埋在被子里呜呜呜的哭,桃芝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苦着脸叹口气道:“郡主,咱们今天去了,您又不是没看见他们是什么样子。您怎么……怎么明儿还要去啊?”
权贵们闲的无聊了,爱玩个男孩子的事元青一点不陌生。就说她父亲,算是唯固lún_gōng主是从的,但也挡不住后院养着几个男孩儿女孩儿,不过是玩儿,她母亲也不当一回事。
回来的路上,元青便越想越后悔。她在豫王府的样子太过失态,威风没立起来,反显得自己肚量不大不能容人。
委屈可以,但不能露出来。
更何况她只要想想在永宁宫,陆质偶尔浅浅笑起来的样子,心头便一阵动弹。
乱七八糟地想着,元青哭够了,拉开被子坐起身,道:“他们府上不是有人病了么,明儿我去看看,看病人,总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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