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起一支菸,我回想起四個月前的事。
極其偶然的情況下,我得知那智回了北海道。如果沒有在路上偶然碰到那個男人……內藤,恐怕就一輩子蒙在鼓裡了吧。
“你是……縞岡先生對吧。那時候的……”
先打招呼的人是內藤。而我,別說開口打招呼了,連對方的臉都幾乎記不得了,他卻立刻認出了我。內藤露出一副十分尷尬同時又有些痛苦的複雜表情看著我。
“啊……你好……”
如果不是已經過了十年——比如,我們相遇在半年後,我也許會一時衝動毆打這個男人。
但是,如今我們彼此點頭致意。
這就是所謂的時光流逝嗎。
一位大聲打電話的年輕女性毫不客氣地撞上低下頭的內藤。內藤晃了晃,頭髮裡夾雜了不少銀絲。想想他比我還大,已經四十五歲上下了吧。
“你也是外出工作嗎?”
“是啊。那個……他還好嗎?”
既然碰到了,這件事不能不問。經過兩次離別,卻仍然住在我心裡的心愛的男人——那智,直到最後,我都沒能忘記他。
但內藤驀地繃緊了嘴角,簡短地說:“我們分手了。”
我吃了不小的一驚。
“誒?”
“五年前分的。我和前妻復合——女兒出了車禍,身體落下殘疾……他說讓我回去。”
內藤靜靜地,毫無遲疑地講著。我非常清楚,自己對那智做了多麼過分的事……所以想罵就罵吧。從那道直直投來的視線裡,可以看出他的想法。
“是……這樣啊。”
但我不可能有資格責備內藤。
我也沒有選擇那智。沒有勇氣拋下一切追隨他。
“——抱歉。你的女兒還好吧?”
“還好,雖然要花些時間,不過經過復健多少恢復了一些……縞岡先生,你是不是也有孩子了?”
“有個女兒,八歲了。”
內藤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一笑起來,就成了一副慈父模樣。
“啊,果然是這樣。她很可愛吧?”
“那是當然了。不過其實我也離婚了,女兒現在和前妻還有她丈夫在一起,過得很幸福。”
內藤的表情忽然僵硬了。
“……因為那智而離婚?”
那麼,我該怎麼回答呢。確實有這個原因,但也不僅如此。
結婚前我曾一度動搖,但桃子從來沒有責怪過我。婚後,我沒有和任何人有過深交。我和桃子一起,悉心撫養我們一年後生下的女兒。我那間小事務所開始承包二手公寓翻新的設計,這才是真正原因。我埋頭工作,得到不錯的評價。
不知不覺間,我不再和桃子交談。
我並不認為撫養子女是女人的工作。但我在外工作,沒有時間照看女兒。到了女兒該上幼稚園的時候,我們曾有過一場小爭執。桃子也想回去工作,所以堅持要我至少每週六接送女兒。不行,我一口回絕了。當時,哪怕是週六我也經常接活兒。
那次最後是桃子妥協了。然後,在上小學之前,同樣的事又發生了。我明顯表示出不耐煩。桃子說她想工作,但我大聲呵斥說:“沒那個必要!”
太傲慢了。
桃子是否應該工作,這個問題不是我能決定的。即使經濟上並沒有這個必要,桃子仍然想回歸職場。日復一日地待在家裡陪孩子,這樣的生活並不能讓桃子滿足。
回過頭來想想……
我真的擠不出時間來嗎?又不是企業中的銷售員,總有些富餘時間吧?難道不是因為嫌麻煩?
現在開始反省也已經晚了。我們漸行漸遠,裂痕一旦形成就很難修復,最終走向破裂。
“哎——說來話長。”
我笑著打哈哈,內藤對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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