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南望摸着鼻子笑道:“嫂子特地打电话叮嘱我督促你锻炼的,兄弟我哪儿敢不执行懿旨啊。让祁蓝陪你来两局,他打得好。”
祁蓝会意,挑了只轻拍,专打又高又飘的和平球,宋立果然玩得开心,中场休息时便打趣祁蓝:“祁兄弟,在南望这里做年薪多少,不如上我公司去,我翻倍给你怎么样,不用干别的,每天陪我打两场球就行。”
祁蓝笑道:“我年薪得问我老板,于总,宋先生问我年薪呢,我说多少合适啊。”
他是不知道这份工作普通年薪多少,怕说得不合适露了马脚,这话听在宋立耳中那是典型打情骂俏,自然不去问于南望,于南望心底苦笑,向祁蓝竖起大拇指,祁蓝转头向宋立道:“于总说了,年薪十万。”
于南望在心底哀嚎一声,什么十万,那是十亿啊!还得替祁蓝问宋立:“怎样啊,二十万就打算撬行?”
宋立擦汗喝水伸腿抻筋:“于总啥意思?”
“那我出三十万再聘回来。”
“四十万。”
“五十万,我这儿离不开他。”
“一百万,生命无价,老婆教得好,生命在于运动,尤其是胖子的生命。”宋立大口喝水,灌得咚咚响。
于南望冲祁蓝一挤眼:“听见没有,一转眼你就身价百万了,这时候就不能我们俩竞价,得再找几个人,冯紫鹤啊卢伟定啊都行,一起跟着竞价,这样到晚上你说不定就身价过亿了。但目的是什么呢,目的是让宋立开年薪一个亿给你,我们不是真要。你拿了这一个亿,掏一百万请三十个球童陪宋立打球,他要非得你这一款,还可以附赠整容。然后你就可以带着九千多万撤了,换下一个老板继续忽悠。”
“是得赶紧撤。”祁蓝听明白了,“再不撤该进去了。”
宋立凑过来笑:“也没那么快,只要能找足了我这样的傻子,很快你的身价就超过南望了。”
于南望道:“很多金融骗局都是这个套路,先炒作物以稀为贵,给予利益,钓上大鱼再撤资,玩得多少人倾家荡产。要说骗子多,还是傻子更多。”
宋立笑道:“你嫂子家亲戚有好几个人加了e租宝呢,我叫你嫂子拼命拦也拦不住,如今哭天抹泪要去中央告状,说得中央就像块狗皮膏药,想贴哪儿都包治百病,大环境尽量给你,小环境还是要自己创造嘛,至于能不能应付得来坑蒙拐骗,那全看个人修为。”
祁蓝笑起来:“不错,眼看着傻子就不够用了,骗子也得互相撕。前些日子听经侦的朋友说之前一个案子,有个搞证券的张三挪了客户两千多万去炒股,拿小窟窿堵大窟窿,堵不上了去自首,手印都按完了说回家拿点儿日用品就跑了。等查张三挪用的客户李四呢,那人是个倒腾房子的,自家一套门脸房子卖给王五,伪造个房本又卖给赵六,把钱给张三去买债券理财,房子的事儿穿了帮,王五跟赵六倒着找李四掐,结果这段时间那房子又拆迁了,牵涉一个小产权问题,李四说这产权他人脉熟能出面改,还又从王五赵六那儿忽悠了一笔钱,也跑了。王五弄那房子是开个名品折扣店,警察上门核实情况的时候发现那感情还是个造假窝点,卖的是莆田系名品。真是打不完的罗圈架,遇不完的骗子。”
于南望道:“倒腾房子那人这么搞够判到死缓了。”祁蓝笑道:“一审判死刑,官司往上打,闹腾到高院才改到死缓。”
于南望道:“这在看守所里等死的日子不知道怎么熬的,神经是得有多强悍,搁我说不定早都自我了断了。”
祁蓝看着他笑了一下:“你?你有那么娇嫩么?”
宋立抢白于南望:“你还能自我了断?你是被人踹到珠穆朗玛峰底下都能自己爬上来的人,不屈不挠的劲儿大了。”
于南望笑道:“只要摔不死我,就还有打个滚儿爬起来走人的机会不是。他日江湖相见,又是一条好汉。”宋立啪啪给他鼓掌:“蒸不熟煮不烂那是你本色。”于南望蹙眉道:“我怎么记得这话后头跟着的是死鸭子嘴硬呢?”
宋立哈哈大笑:“你嘴硬就是本色啊,什么时候见你嘴上服过输,只不过于总天天活蹦乱跳的,比死鸭子精神多了。”
祁蓝想起与于南望初见时他落在绑匪手中还理直气壮叫骂不已的样子,确实是一副蒸不熟煮不烂的劲头,长得温文俊雅,倒真有几分亡命徒没有退路时的凶悍血性,交往下来也是觉得这人坦荡真诚,血性十足,有什么压力疼痛都一肩扛着,咬牙死忍,忍得眼眶发红,还要背过去忍着,再调转过头来对他笑。宋立与他相识已久,这么调侃于南望,足见于南望日常对其他朋友和在自己面前时是一样的,大概唯一多的那一点,就是梦中醒来曾抱着祁蓝伤心大哭。
铜浇铁铸的人心底也有一块水晶停在那里,脆的,透明的,经不起一点点磕碰撩拨的,恰好有一道光转过去,顺着隐蔽的小孔照入,就折射出一点光彩,稍纵即逝。
想想于南望待自己柔情似水,却始终不曾对自己有过任何表露,如果不是梦里醉里,怕是那点心事憋死在心底也不会吐露的吧。祁蓝心底隐隐滑过一片暗潮,不由自主看一眼于南望,于南望跟宋立扯皮扯累了,正趴在椅子靠背上抬头望天,一双深黑的眸子又大又亮,倒映着窗外碧空万丈,浮云朵朵,模样乖巧软糯如幼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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