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是神父贝,那个是骷髅贝。啊,恭喜你,这个是一块三叶虫的壳。”伯努斯说。朱利安看着他,“这些不是我们那个时代的动物吧?”
“当然不是。”伯努斯笑着回答,“它们是古生代奥陶纪的典型生物。”
“那么……刚才的那堆是哪个时代的?”
“寒武纪。”
“我们正在沿着生物进化历史向前走!”朱利安叫起来,“你想让我看的就是这个!”
“别那么快下结论,我们继续走。”
在奥陶纪之后是志留纪。朱利安很清楚这一点。果然,沙滩开始稀疏,一片片灰绿色的苔藓开始出现在石头上,接着,地面上长出像草一样的小植物,细小的叶片插在管子一样难看的茎上。“这是库逊蕨。”伯努斯说,又告诉朱利安他找到的一枚很多棱角的海螺壳原本是冬纳氏螺的外衣。
他们现在进入了泥盆纪,沙滩已经完全不见,众多植物像发疯一样从地下钻出来,大多都是节蕨和石松,地面被它们铺上了悦目的绿色。朱利安发现一条刚死掉的总鳍鱼和一个乌克鲁菊石的壳。越走天气越闷热,四周的植物也异常的高大起来,形成了森林,地面上到处是水塘和沼泽,一些小昆虫开始贴着地面飞来飞去,偶尔一些石炭蜥会从他们脚边爬过,追逐着昆虫。随着植物的茂盛,吃植物的动物随之出现,付肯氏兽在森林里跑来跑去,啃食着茂盛的羊齿植物。
“海龟!”朱利安指着远处一个伸着脖子、顶着甲壳爬行的家伙说。
“那是无齿龙。”伯努斯纠正他。“我们现在是在三叠纪。”
“你知道的很多嘛。”朱利安说。
“因为我的时间很多。”
实际上,他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因为他并没有活着。朱利安想,但没说出来。然后他发现树林中出现了羽杉和鳞杉。头顶上一片阴影掠过,朱利安估计他们已经进入了侏罗纪。的确,伯努斯开始指给他看各种恐龙——喙嘴龙、翼指龙、跃龙、禽龙,长着大骨板的剑龙,和从水里伸出长脖子的梁龙。食草的恐龙默默地吃着植物,而食肉恐龙就在不远处伺机伏击。
羊齿植物非常多,让朱利安觉得白垩纪是一个畜牧经济的好时期,而他熟悉的槭树、棕榈树也逐步出现。朱利安熟悉的动物渐渐增多,他看到了兔子、马、牛、羊等等,甚至在远距离看了狮子,在海边看到鲸鱼喷出的水柱。
进化过程变得飞快,猿猴在树枝上跳跃摇荡,然后它们开始来到地面,开始用脚行走,开始直立。终于,朱利安所期盼的智人穿过丛林,从他们身边经过。大地上开始出现房子,空气中飘荡着炊烟,人们饲养动物;树木被一片片砍伐,人类的房子越造越大,而他们生下的孩子越来越多;人们开始互相仇恨,他们打仗,建立国家。朱利安和伯努斯在烧焦的土地和破败的田地上走过。不久,那些土地上又聚满了人,他们采矿,炼钢,造铁路。地面上已没有森林的影子,楼房一幢比一幢高。像电影的快镜头一样,一群人诞生,另一群人死去,再诞生,再死去;他们的衣服从短到长又从长到短,他们的生活也时好时坏。
诞生、发展、死亡,这无休止的循环,每一种生物都以其他生物为代价而生存,并从它们的不幸中得益。当他试图看清大自然的全貌时,他看到的一切东西都在更迭,一个物种繁衍了七百万年,就用七百万年的时间灭绝,开端即结局。而我们人类在干什么?那些无穷无尽的观察数据、公式、著作,那些连篇累牍的学说、理论、主义,难道不是在面临可怕的深渊前的疯狂吗?我们在进步,我们不断创造出新颖的生活,我们持续在做着振奋人心的事情。可这些又是为了什么?有谁知道目标?在一项看似永远也完不成的计划中能有真正的目标吗?
朱利安觉得想呕吐,面前那些不知疲倦的人类让他恶心。终于,那疯狂的人类旋风停了下来,朱利安和伯努斯站在一条卵石街道上,四周是阴郁的老房子。
朱利安认出了这个地方——正是他无意间闯入的东欧小镇。他的脸色开始苍白起来。“为什么带我来?这才是你的目的,对不对?”他问伯努斯。
“我想让你看点儿东西。跟我来。”
13
他们沿着山路向上,来到教堂墓地,伯努斯引领着朱利安向他自己的墓碑走去,在距离墓碑几步外,他伸手拦住朱利安,指给他看从另一侧逐渐接近的人影。那人影开始时模糊不清,像从雾中走来,渐渐地显出了轮廓和相貌。
“斯蒂芬?”朱利安惊讶地看着伯努斯,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着急,继续看着、继续看着。”伯努斯笑吟吟地说。
朱利安疑惑地转回头,盯着越来越接近墓碑的斯蒂芬:他看起来和平时有些不同,表情非常冷漠,灰眼睛像蒙了一层纱。他无声地来到墓碑前,伸手抚摸石头,动作缓慢僵硬,似乎脑子里在想着什么事情。他的手指抚过铭文和闪闪发亮的荧光墨水标记,而就在他手指离开后,那些印迹全都消失了,只留下光秃秃的石头。
“这是怎么回事?!”朱利对伯努斯大声说:“你对斯蒂芬干了什么?你想对我们干什么?”
伯努斯没有回答,而是一边对朱利安微笑,一边走到斯蒂芬身边,抬手托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然后用另一只手往那张开的嘴里推进不知名的白色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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