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布瓦伊在创业时候所用的手段有些不干净,但毕竟那大部分都应该归到他父亲的头上,而且,这年头谁有钱谁就是成功者。经济规律嘛,就像是自然界的规律——达尔文进化论——弱肉强食,经营不好的企业就应该被出色的大企业吞并或者被挤出市场——弱者就该为强者让出道路,否则,经济增长又怎么能实现呢?”塞奥罗斯对于自己引用了进化论的证据相当自得,连尼古拉和伊伦娜冷淡的表情都没有注意到。他继续说:“让我们看看那些经济强国吧,哪个不是拥有众多全球性的大企业呢?他们统治着某一领域,确立经营规则,保持市场稳定。我们国家也应该让这样的企业发展壮大才是啊。”
听得不耐烦的伊伦娜皱着眉头把一大勺玉米浓汤倒进了塞奥罗斯的盘子,滚烫的汤勺差点碰到了他的下巴。
“你干什么!”塞奥罗斯叫了一声。
“吃你的饭吧。”伊伦娜说,“少议论那些跟你没关系的事情。”
“我在关心国家的经济发展!你懂什么。”
“我懂什么?我知道没钱买吃的就会挨饿,我还知道你所说的那些大企业从来不会为你的发言给你一分钱,我还知道你所说的什么经济规律从来不在乎普通百姓的生死!”
“伊伦娜!”
“算了吧,塞奥罗斯。你口口声声赞扬的经济规律、进化论何时管过你的死活,照你所说的,你这个欠债濒临倒闭的伐木厂就应该完蛋,而你这个厂主就应该饿死,反正你也不会创造任何价值了,何不给能创造价值的人让开路!”
塞奥罗斯被问了个张口结舌。他有些恼羞成怒,脸涨得通红,但他所有的愤怒最后只凝结成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你等着瞧吧,等着瞧吧……”
3
早晨醒来,蕾妮·霍斯塔托娃觉得心中非常苦闷。她知道,这种情感的产生是因为她今天要去见自己的生父米哈伊尔·布瓦伊。昨天晚上,她接到了他的电话,虽然她已经知道他回到了镇上,却仍然有些吃惊,毕竟,他们断绝父女关系已经七年了,在这期间他们极少通话,甚至在路上偶然遇到也装做是陌生人。布瓦伊邀请他去宅邸见面,这预示着肯定有大事情。霍斯塔托娃其实已经猜到了几分:之前她听说布瓦伊已在意大利和一位有地位有金钱的女士结婚,想和她见面也必定是为了这件事。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霍斯塔托娃想。你续弦是你的自由,我已经不再是你的女儿,自然不会干涉你的行为,可是你再次把我硬生生扯进来是什么意思?安抚我?还是你良心发现觉得对不起我的母亲?
霍斯塔托娃蒙住了脸,一想到母亲就让她很痛苦,她不想去见布瓦伊。但是,有一种隐藏在她身体深处的魔力,驱使着她给脸庞化妆,把头发挽成发髻,穿上一套黑色的衣裙,按照预定时间来到了布瓦伊宅邸的大门前。
在等待大门打开的短暂时刻里,霍斯塔托娃观察了一番宅邸的外部:它看起来和她多年前毅然决然离开时的变化不大,仍然是爬满常春藤的泥灰外墙,黑色的铁栅栏和大门,院子里到处是树木,在夏天里会将整个主楼都遮掩住,但现在是冬季,透过纱网一样的树枝可以看到灰色的主体建筑,它还是像以前一样冷冰冰的矗立在院子中央。
大门打开了,一位穿着黑衣服的中年仆人指引她穿过鹅卵石铺就的弯曲走道,进入主楼的会客厅。米哈伊尔·布瓦伊已经等在那里。霍斯塔托娃觉得这些年的生活似乎并未对他的外貌产生太大的影响,他还是同四十多岁时一样身板直直的,气宇轩昂,黑眼睛炯炯有神,鹰钩状的鼻子傲气十足,唯一能让人察觉他年龄的是发灰的头发,在十年前,它还是乌黑的。
米哈伊尔·布瓦伊看到霍斯塔托娃的时候有些激动,向她快步走去。而她发现了这一点,为了防止出现她所厌恶的“感人的拥抱”,她立刻伸出右手,同时说道:“您好,见到您真荣幸,布瓦伊先生。”
她的话礼貌周到却没有丝毫感情,这让布瓦伊的热情迅速褪去,他伸手和她握了一下,同样非常礼貌地说:“我也非常荣幸,霍斯塔托娃小姐。请坐。”他指着沙发。
两个人落座后,男仆端上了茶点,然后就退了出去。在这期间,霍斯塔托娃一直观察着他,但发现这个人自己并不认识,然后意识到那些老仆人可能都已经被打发走了,不免有一些惆怅。布瓦伊注意到了这一点,说:“你还记得狄米特里吗?那个在你小时候很喜欢和他一起玩的仆人?”
“是的,狄米特里·尤利亚诺夫,那时他还很年轻,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现在担任我下属的一家银行的部门经理,工作非常出色。”
“……啊,非常不错……”霍斯塔托娃轻声说。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为了勾起她的回忆?为了缓解两个人之间紧张的气氛?还是在展示他的仁慈?如果是前两个目的,她还可以忍受,如果是后一个,她有理由愤怒。她不想要看到他的被表演出来的仁慈,根本不需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个什么人。“您邀请我来,是要和我说什么呢?”她问。
“……我想告诉你,我最近结婚了。”
她没有说话。那又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布瓦伊继续说:“我们在意大利举行了婚礼,当时还是秘密,邀请的亲友很少。按照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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