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喻连日来被关在囚车里,吃了不少苦头,精神十分萎顿,全然没了当初的气节。王惟朝上前迎接。梁喻受惊不小,以为又要受什么罪,连忙跪倒在地,伏地不起。祁东在旁边见他这副嘴脸,冷笑一声转过脸去,似是觉得看他都脏了眼。
王惟朝却笑吟吟道:“梁大人,这一路北上势如破竹。如今咱们都在这京城之中天子脚下,小王再想起当初梁大人怒斥之言,万分感慨。”
梁喻原本喝骂王惟朝也并不因为身为人臣,怒斥叛臣贼子,只是惧怕他夺城使自己无法与上交待。如今他亲眼见大军攻破京城,靖远大势已去,他自然不再挺那副傲骨,连声道:“小人昏昧,跟随王爷讨伐上京这些时日,方才看清国祸根由。靖远倒行逆施、昏庸无能,且是庶子,窃居帝位祸国殃民,早该退位让贤。如今宣王贤德英明,为民请命,自然应该取靖远而代之!”
梁喻这一番话说得极其肉麻,让听者为之侧目,王惟朝却神色如常坦然受之。他笑道:“梁大人果然明理。”
梁喻连忙叩首道:“小人是戴罪之身,如何党的起大人二字。那些话都是小人肺腑之言,天地可鉴!”
王惟朝笑道:“梁大人是小王的客人,又怎么是戴罪之身。小王请梁大人前来,是有事相托。我有意请你为使,给你个符信,请你为我送一封信。”
梁喻一怔,王惟朝已亲手将书信交到他手中,笑道:“请你把这信送与靖远,好言相劝,让他禅位。”
梁喻瞬间意识到接过这封信意味着什么,捧着信的手仿佛承担不住它的分量,不住发抖,嘴唇灰白尽失血色。
王惟朝双手握着他的手,扶他起身,笑道:“我那皇兄如肯退位自然是好,若是他不肯,梁大人便使出三寸不烂之舌的本事劝他明理。此事一成,本王不但不计前嫌,还要好生感谢大人劝进尊储之功。”
梁喻脸色苍白,口舌讷讷不能言语,冷汗不住淌下。他心知无论此事成不成,自己都脱不了千古骂名,欲张口推辞时,却见仪仗两旁刀枪林立,不由得他说半个不字。
王惟朝吩咐完毕,不管他情愿与否,径自挥手道:“来人,护送梁大人启程。”
靖远得知王惟朝入城时,一时间没有反应,仿佛不能理解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
他原地立了许久,想说什么,嗓子却喑哑不能作声。
宫婢都已逃光了,只剩下三五个侍卫,一个老宫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老臣郑光耀在御书房里长跪不起,口中絮絮而言,无非是让他尽快出宫避难。靖远看着他蠕动的嘴唇,却分辨不出他说了些什么。
靖远挥了挥手,疲惫道:“走吧,你们都走吧,让朕清静一会儿。”
侍卫们面面相觑,零零落落地走了。郑光耀却跪在他身后,不肯离去。
几十个披甲持剑的士兵大步而来,郑光耀起身怒斥道:“尔等何人,怎敢仗剑入内冲撞陛下!”
那几十名士兵并不回答,上前将郑光耀按在地上,任他喝骂得恼怒起来,拿刀背敲在他脑后,将他打昏在地,这才安静下来。
那十几人带头的自称宣王特使,手捧书信跪于靖远面前。
靖远取来看了几眼,怒发起来,赤红着眼把那信攥成一团,捏在手里发抖。
梁喻见他如此,壮着胆子起身劝道:“昔时有尧禅位于舜,舜禅与禹,天下有德者居之。今陛下失德,宣王恩加四海,万民拥戴,陛下还请及早顺应天命人心,禅于宣王才是。”
靖远并不回话,审视着面前之人,忽地笑了。
“朕记得你,你是苏州知府,梁喻。”他前进了一步,看着梁喻不由自主后退的模样,嘴角浮起一丝蔑然的笑,“朕记得你政绩不过尔尔,惟有一笔青词写得极好,花团锦簇,颇有凌然登仙之意,朕很是欣赏。”
他虽然大势已去,身为人君的威仪却并未散尽。梁喻被他注视着,只觉得心中惶惑不已,双腿发软,几乎要立时跪倒在地。他早年靠写青词媚上,博了个苏州知府的差事,此情此景下由靖远提起来,当真是莫大的讽刺。
他强自撑着颜面道:“陛下既然醉心于修道,何不将大宝传于宣王,免去世俗烦恼,以图早日修得正果。”
靖远闻言冷笑,却不理会他的言辞,径自回御案前提起,洋洋洒洒,片刻草就,将布帛掷于梁喻脸上道:“把这拿去给宣王,告诉他,朕不会禅位,有胆量便来杀了朕!”
他说着与梁喻擦肩而过,踉踉跄跄地走出书房。远处火炮声隆隆,一声响似一声传来。他停下来,抬起头看宫门外的天空,湛蓝如洗,那万顷碧空笼罩的河山已经不属于他。
他霍然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嘶声道:“来拿罢——全都拿去——”
梁喻看那檄文上,洋洋洒洒千余字,尽是痛斥宣王犯上作乱之词。他看得手心直冒冷汗,回头见靖远独自一人,摇摇晃晃地渐行渐远。
王惟朝的话回响起来——“皇兄如肯退位自然是好,若是他不肯,梁大人便使出三寸不烂之舌的本事劝他明理。此事一成,本王不但不计前嫌,还要好生感谢大人劝进尊储之功。”
梁喻慢慢将那张檄文攥成一团,指节捏得发白,咬牙道:“动手罢。”
那几十个士兵早已在等他下令,听得这一声叹息,立刻挺剑而上。众士兵在庭中扯住靖远,捂住他口鼻,十几把刀剑一起下去,顿时血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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