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轻着力道敲了敲她的额头,“还敢提他,忘了怎么来这地方的了?”
温柔霎时苦了一张清艳的脸,小步挪着欺到沈琼华身后藏着。沈琼华微带着讨好的笑容直灿烂到将春日里最盛的桃花比下去。
温言至此再不能奈何她,只好下笔修书。
温柔扒着沈琼华的肩头偷眼瞧着温言,小声问沈琼华道,“师嫂,他欺负你吗?”
师嫂又是个什么称呼……
沈琼华不及答话,桌案前的温言倒是开了口,“温柔,你离着我的人远些。”
温柔笑得意味深长,随后跑去抢了温言笔下半干的信,极力笑得乖巧些,“师哥,你允了我回去吧,薄纸一张哪里能写得清楚?我回去后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与师父听。”
温言轻悬着笔,“你太贪玩,难道不会误了事情?”
“事关先生,我哪里会误,”温柔搓了搓手里信纸的边角,有些愁思,“我从前怨恨师父,可如今总是不舍得他那般难过的。”
温言理了理她那轻粉发带,“如今江湖里乱了些,回程时着几个功夫好的跟着。”
“师哥真好!”少女扬着手中薄信欢呼一声,欣然道,“留下用饭吧,让祥婶做蒸糕给沈公子尝尝。”
沈琼华闻言,一下子忆起祝归时愤愤的那一句“别想留在那里用饭”,继而想到街边那人咬食老鼠的一幕,心中立时为难起来。才动了要祝归时同来尝那蒸糕的念头便又将其压了下去——
夏侯昭不愿他们入各家别业,纵是不待见他,总也要顾忌着夏侯昭将还魂的消息放话江湖,平白牵连了曲韵。
温言亦是受不住此方饮食,想了又想,要温柔与小厨房说备下四人的饭菜装在食盒里——任嚣城往前便是崖州,一路没什么城镇可与他们备水粮,先前于庐陵备下干粮当省则省。
“我稍后将龙佩交予你。”
温柔忙对沈琼华摆了摆手,“先生曾说赠予你,那便是你的了,只是师父执念甚深,偏要寻,我此去与他说清楚就是了。”
沈琼华看了温言一眼,见他亦是没什么异议的模样,仍是坚持道,“太过贵重,我受不住的。我本也是要寻着公子还与他的。”
温柔怔怔愣愣的,半晌方回神对着沈琼华笑说,“我是放心着师哥的眼光的,却是没想到他得着了你这样的宝。”继而又道,“你们此去南海定是凶恶,那佩驱邪避害,你带着护佑自己与师哥,先生知晓了也定是欢喜的。啊啊,我去与祥婶说,要她做了佛跳墙给你。”
温柔很是喜爱沈琼华,才说要他此去南海多自保重,又忧心此去南海会诸多变故,纵使师哥那般厉害也护不得他周全,便使了心思地劝说沈琼华随她北上火云。好在她年纪尚小,不知多少江湖凶恶,温言与沈琼华一附一和间便哄住了她。
沈琼华对着身侧拎着食盒的温言瞧了又瞧,见温言满眼不解地回望过来,笑道,“你可是特意来许温柔回去的?”
温言轻轻一叹,“此地民风饮食你我尚且受不住,遑论她一个姑娘。”
火云少女眷,她自小是温澈与萧怀眠宠着长起来的,若非她前些日子怒极失言提着了夏侯昭,火云之主哪里舍得要她来这地方。
沈琼华点着头,忽地笑了起来,“原是我错了。”
“什么?”
“是我从前想错了一件事情。”沈琼华笑着,“我的阿言温语温行,暖人至心,与‘温言’一名相称得很。”
“就这事情?”
任嚣城吃食上一等一的骇人,景却是十足的好景。沈琼华在白墙深瓦间的青树翠蔓中弯了眉眼,没说什么话,却是将手放进了温言的掌心里。
此情可感,无声即是声。
两人回了约定的茶肆小间,离着门边尚远便听着祝归时冷着声色道,“你找死。”
温言眉间微凝,将沈琼华护在身后,推开门即见祝归时一手揽着钟怀遥一手执着利剑承影直指夏侯昭喉间,眼中寒光迫人。
一路行至任嚣城,纵是大小麻烦不断,祝归时也很少出剑,又因着顾忌夏侯昭对曲韵不利,祝归时一方四人皆是对他颇多忍让,如今惹他出手,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再往里走了走便知晓了因由——
祝归时怀中的钟怀遥面色发青,唇上红紫,显是中毒之兆。
沈琼华急急忙忙的将钟怀遥扶到自己身上,温言上前探脉,出手渡了真气进去,与祝归时先前所渡融在一处,止了毒意蔓延。
夏侯昭瞧着他们这一番动作,看也不看眼前雪刃森森,毒冷阴鸷道,“我说过了,不在此处歇息,即刻启程,解药自然奉上,不然便让这少年郎烂在此处吧,他细皮嫩肉的,想来骨头也是香的,大概会引得此处众民拿回家熬汤。”
祝归时执剑的手仍是极稳,却再难递进一分。
沈琼华半抱着合着眼的钟怀遥,气得心手俱颤,“你这人真是不讲道理,凡事都要人顺着你的性子来,本是仇人相见,怎的现在我们倒是像你的爹似的,非要惯着你!”
夏侯昭早年是说不得的性子,心气很傲,如今沈琼华这一通讥讽却半点没能动摇他,依然冷着脸,眼里渐渐浮出些癫狂的意味来,“立刻启程!”
温言轻轻拍了拍祝归时执剑的臂膀,轻声道,“把剑收了。”
“温言!”
温言稍稍用了力,祝归时终是泄了力,利剑承影雪光尤盛,却再不是方才那般锐指恶徒,空自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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