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毕,已是夜半三更。逸景搓了搓自己发青发紫的双手,猛然察觉自己身上的单衣早已冻得坚硬,怕是回了住处也少不得一番撕扯。
他伸手摸了摸额头,为探出半分温度,却让自己额前的碎发扎了手指。
便是这马棚四面通风,他也不想跋山涉水般的回自己的炕上,眼下疲劳得很,寻了一处栅栏便放松依靠,才想着长铭如今到了哪处,便再无知觉。
“大军长!大军长!”
“啪!——”
逸景是被人一巴掌打醒的,猛然想起这等冰天雪地,自己如何能沉睡其中。
“你没事吧?”来人捂着手小心翼翼地问他。
“脸比较疼算不算有事?”逸景接着灯笼和对方大眼瞪小眼,“你有些眼熟?”
“大军长见过我的,我叫叶襄。”
逸景恍然大悟:“有事?”
“无事”,叶襄从身边的包袱中翻出一件皮袄给逸景披上,“我听说你还没领到棉衣?”
逸景拢了拢身上的皮袄,似乎听到了血液重新流动的声音,回答道:“说是过几天才会发放。”
叶襄没有接话,而是转身拎来一个食盒,给逸景塞了一盘冒着热气的饺子。
“你跑来就是为了给我送盘饺子?”逸景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我只做了你半年的大军长,眼下到了这等落魄的时候,不该无缘无故就来见我才是。”
叶襄皱着眉说道:“你做了我半年的大军长,可你的卿子救了我的一辈子,要是你死在雪地里,我对前任七营长该如何交代。”
逸景料想不到是这等原因,望了叶襄许久,竟然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不到,当初自己风光无限,到头来却是依靠着自己卿子才保住一条性命。”
叶襄凉凉道:“对对对,大军长昔日淫威赫赫,可到头来你的好营长和你的死对头勾搭成奸把整的不成人形,其余人等作壁上观。”
“你说的不错”,逸景夹起一个饺子就往嘴里塞,待咽下才开口道:“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营长们总是要自保的。”
“你觉得怎么好受你就怎么想吧。”叶襄翻了个白眼,“快点吃,吃完我要收盘子的。”
“冲着我卿子的份上,你又何必连声催促呢?”逸景悠悠然地问道。
“我可不是傻子!我的老师本该是六营的营副了,可因为你他被调派前线苦寒之地,同自己的卿子孩子天各一方,这笔账还不知该从何算起。”
叶襄的老师,叫南荣行晟。
“我亦是不知该如何算起了……”逸景低声呢喃道。
叶襄轻哼一声。
“不过近日听说,包环这个新任营长对你多加倚重,到了哪里都带着你。”
叶襄似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们说是因为包营长同我的老师交好,所以对我多加拂照……但是我总以为他是另有目的,虽然这样说来未免心胸狭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逸景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水桶扫帚:“我只是一个刷马棚的,哪里能知道什么。”
叶襄心中因着这句话隐约察觉不安,又不好发作,只得对逸景翻了一个白眼。
“近日大军长如何了?”逸景又问他。
“问我做什么?我只是个跟班的!”叶襄板着脸回敬他一句。
“你跟的可是第六营长,现任大军长既是前任第六营长,对于他出身的地方肯定视作心腹所在,你会知道些别人不了解的事情。”
“就算是又何必告诉你?你现在既不是大军长,也没有半分诚意。”叶襄万分警惕地盯着他。
逸景将筷子碗碟重新收回食盒中,起身掸了掸衣上白雪,从容说道:“那就一物换一物,你告诉近日蓝莫的状况,我告诉现任大军长的打算。”
叶襄眼前一亮,连忙道:“他见了陆一川和曲璃萤,虽然是暗度陈仓,可也少不了营长帮忙,我从营长那处发现的。”
逸景的面容陡然肃穆。
“怎么了?”
“几位营长怕是地位不保……甚至性命不保。”逸景说完,便以食指按唇,示意叶襄不可轻易张扬。
叶襄惊恐道:“是大军长要对付他们?!”
逸景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睑,悄声对他道:“时候不早了,你也快些回去吧。”
逸景忧心忡忡地回了住处,方才点亮烛火就听得窗外传来响动,循声开窗望去,竟是文继回来见他。
“三爷!”文继干净利落地翻窗而入,自怀中取出信件交予逸景,未等逸景细看便告诉他:“长铭老爷有忘熙少爷随行护送,一路平安,老卿子去信给白祥影求情陈述,黄英那处宗主也做了打点,料想他们不敢断送南荣行晟二人的性命,宗主让三爷宽心,他会好生照料一切。”
“此话当真!”逸景不由得笑出声来,敛去了往日城府深沉,余下最初的欣喜若狂,顾不上自己双手麻木便逞强撕开信封,终是文继上前帮忙,他才能看得纪流丹来信。
“他们无事便好……”逸景将信件放捂在心口,有气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听着自己呼吸绵长,方才察觉有些头昏脑涨。
文继见他如此,便让他好生歇着,自己去烧些热水。
“不用了,我自己打理便是”,逸景拦下他,“趁着眼下涧河谷防卫松懈,你快些逃出谷去,往王城见顾大人,告诉他蓝莫已投靠了甘仪,理当及早罢手,不可再做留恋,恐其中另有欺诈。”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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