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风揣上自己的钱袋,说:“快点下午,慢点天黑时也回来了。”他走到了门口,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问:“八月仲秋,亦曰仲商,陶仲商,你是不是中秋那天出生的?”
陶仲商心中一动,说:“是,怎么?”
陈希风推开门,室内陡亮,他站在光里一脸掩不住的高兴,笑着道:“明年中秋,我带你去鄱阳湖找我一位师兄,他能做鄱阳湖最好吃的螃蟹。”聂朱言在门前看见陈希风,问:“陈公子早,少崖主醒了?”陈希风便不等陶仲商回话,出门和聂朱言问好。
门外传来聂朱言和陈希风的交谈声,两人很快走远了。陶仲商把怀中棉被搭在椅子上,从高几上拿起自己的双刃刀走回里间,他不自觉地微微翘起嘴角。
嘉州城不远,就在凌云山对面与大佛隔江相望。陈希风和陶仲商下山雇了艘船坐到对岸,进城找了个生药铺买完药材,再在城中吃了一顿饭,随便逛了逛,就回凌云寺中去。
一来一回也只花了两个多时辰,日头还高,聂朱言从前来过凌云寺两次,领着陈希风走了一条风景不错的近路。山高林密,一路都是树影光斑,小路一边是山一边是江,走路时既能听到鸟鸣也能听到滔滔水声,陈希风抱着几包药材走在聂朱言前面,两人天南地北地闲聊,忽然谈到拨月宗主和独孤斐。
聂朱言玩性还大,边走边将手中的药包抛来抛去,漫不经心地说:“这种事情都是当局者迷,以独孤公子的才智心机也不能看明白自己。”
陈希风听聂朱言老气横秋的口气有点好笑,问:“看来小先生对这种事很有心得?”
聂朱言促狭道:“谈不上很有心得,只是一个彻底堕入情网的人总会有些不同,比如现在的陈公子。”
陈希风一愣,有点尴尬地说:“小先生谦虚了,我觉得你深有心得。”
聂朱言笑了笑,又换了话题:“我一直觉得公子的运气很好,明明一点儿武功也不会,多次处于危险的境地,却至今在江湖中毫发无伤。”
这有点说到陈希风的心病,他苦笑道:“有不止一个人劝我快点抽身,不要再呆在江湖里,赵先生更是直接说过,‘不能断言自己永远好运,何必拿性命来赌难说的运道?’我有时想,我的好运气能到什么时候。”
聂朱言的声音不高不低,随意地说:“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陈希风眉头微皱,回头看聂朱言,聂朱言目光不闪不避与他对视,继续道:“堕河而死,将奈公何?”
陈希风心中蓦地一悚,他停下脚步,正好立在树荫的空缺中,霎时满身日光。聂朱言仍在玩手中的药材包,站在阴影中和气地问他:“陈公子,如果我邀请少崖主加入刺鹿盟,他会不会同意?”
陈希风反问:“让儿子去刺杀他的父亲?”
聂朱言不以为然地说:“少崖主应该是着世上最想杀死陆崖主的人了吧。”
陈希风轻声道:“夜航楼连这也知道。”
聂朱言嘻嘻一笑,眼如月牙可爱极了,他道:“夜航楼知道的比这更多。”
一股凉意袭上脊背,陈希风站在日光下却感觉不到暖意,他听到自己发问:“小先生忽然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聂朱言十分有耐心地回答:“少崖主与任少侠不同,他心高气傲又谨小慎微,轻易邀请他加入刺鹿盟,他可能不仅不会加入,还会把任少侠也劝出去。”
聂朱言还是习惯说话只说一半,但这次陈希风没有捧场,只看着他沉默不语。聂朱言等了一会儿,露出失望的神情,失落地继续说:“但如果公子你在此时被旦暮崖的贼子所杀,少崖主新仇旧恨叠在一处,杀陆崖主之心刻不容缓,此时去推波助澜,少崖主加入刺鹿盟的可能就多了五分了。”
陈希风忽然听见背后传来利器刮鞘的细微声响,他攥紧了手中药包,强忍回头的冲动,问:“为了五分可能,阎楼主让你杀我?”
聂朱言竟然摇了摇头,略带歉意地道:“楼主想让少崖主加入刺鹿盟,但并没有让我杀公子,他是真的恨欣赏公子哩,我也很欣赏公子,只是因为一些我自己的私事,不得不请公子去死,公子还要问什么吗?”
陈希风觉得这个回答十分可笑,他也的确勉强笑了下,道:“原来如此,我的运气就到今——”天字还未出口,陈希风忽然回身将手中药包砸出,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挥剑劈开药包,几味中药纷纷扬扬洒了一地,陈希风拔足朝聂朱言身后奔去,既然都是敌人,他在这一瞬间忍不住自我安慰:聂朱言总比身后的人弱吧?
但陈希风也明白,聂朱言只需要强过他。
他不敢死不能死不想死,却还是要死,他这一生做过很多后悔的事情,此时想来,竟是今天早上做的事最让他后悔。
日光下银芒一闪,聂朱言扶着陈希风的身体让他慢慢倒下,那穿着黑斗篷的高大男人走过来,长剑对着陈希风的一只手臂举起,聂朱言拦住那男人,说:“人是我的杀的,就和阁下没关系,阁下请去砍陶仲商的手。”
穿着斗篷的男人冷哼一声,像是对聂朱言十分忌惮,将剑回鞘,这男人有一只袖管是空荡荡的。男人问:“尸体你要怎么处理?”
聂朱言早已想好,道:“不能放在这儿,得快点处理,你去找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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