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隐隐作痛,别开视线看向凌飞。她跟警察握了握手,听他们介绍基本情况。
原来该男子涉嫌一桩强/奸案,在拒捕时摔下了楼梯,后脑着地昏厥,刚做完手术。警方怀疑他还诱/拐了一个小女孩,但不知道藏在何处,为了尽快解救受害者,让我们进入他的内部找一找线索。
凌飞听罢,捏了一下左边耳垂,我注意到那里钉着一枚银珠。
“明白了。你得跟着我进去一趟,我是说进他的内域。”
我以为她在和警察讲话,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解释自己没尝试过融入一个睡着的人。
“现在试。”凌飞像是鼓励又像命令。
看看那根引流管,我想拒绝。
后脑勺疼得要命,周围一片黑暗。
说黑暗也不准确,那是眼皮之下的阴影,其中游动着无数光点,似红似绿难以形容。我感到沮丧,感到无望,我的人生快完蛋了。我跳起来逃命,逃下楼梯翻过东边的围墙,我要跑,不能被抓到,抓到就是棍子,酒瓶,笤帚,还有那女人的手……我得杀掉那个小孩,不能让它认出我,那个谁!那个谁!有人在喊?想想你自己,让自我成型!这是凌飞的声音,我是谁!
睁开双眼——
“差不多行了。”凌飞站在面前,“你的身体还得再巩固一下。”
低下头,手脚飘摇四散,像一幅没作完的沙画。
“司逻必须把自我削弱到最低限度,才能融入别人的内域,可要是自我不够的话,又没法凭意志力行动。这个度比较难把握,现在看来……你干得还不错。”
“我。”开口吐出第一个字。
“我。”重复一遍。
“我。”再次重音强调,我彻底安下心来,好像流浪许久的人回到了故乡。
向周围环顾,我发现自己仍旧站在病房里,感受却和刚才截然不同。我无端觉得紧张、害怕、恐惧。我的目光扫向那两个男人,他们的制服让我心惊胆战。
“你什么都不用做,维持好自我,跟紧就行。”凌飞说。
我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见她摇身一变,突然和床上的嫌疑犯融为一体。两名警察发现异样,掏出手/铐要将他按住。嫌疑犯行动矫捷,提拳把他们放倒,接着一脚踢碎玻璃,夺窗而出。
我心想这是九层,正替他捏一把汗,探身望去,窗外竟然多了一部楼梯。我大致明白了,冲下楼梯来到一片高层住宅,环顾一圈,立刻在人群中找到一个穿病号服的身影。他轻松蹬地,双手发力,嗖地蹿上墙头,纵身一跳又不见了。我紧追其后,才发现那道墙有三米多高,怎么也够不到顶。拖来不远处的垃圾桶,我站在上面总算翻过去,脚尖还没挨到地面,就跌进了一栋烂尾楼。
有哭声,很轻。
循声而去,我钻入地下室,终于追上了病号服。
嫌疑犯站在那儿,脚边是一个小女孩,头发散乱,衣不蔽体。听到她哀哀求饶,我除了担心之外,竟升起了一股可怕的yù_wàng!我感到呼吸加速,血液向下汇集!我几乎忍不住要冲上前!
这时,嫌疑犯捏了捏耳钉,变回了凌飞。
“孩子位置确认,撤退。”
第3章 苍兰-入戏
说实话,我从来没把意识抽出去那么久,以至于返回体内的时候,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
病房的玻璃窗完好无损,两名警察和气地站在一旁。刚才我和凌飞在嫌疑犯的意识中经历了一场逃跑,对现实世界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等了十分钟左右,消息传来了,警方在阳光嘉苑东侧一栋烂尾楼的地下室找到了孩子,万幸她还活着。
驱车回程的路上,我还在为那股恶心的yù_wàng感到羞耻。
“这没什么。”凌飞瞧出我的懊丧,开解道,“刚才我们以那个恋/童/癖的眼光看世界,自然对小姑娘起了坏念头。现在我们回来了,我是我,你是你,我们都是好人。”
做了个深呼吸,我将自厌的情绪压下去:“你怎么知道那栋楼的具体位置?”
“进入内域,我对那个人进行了共情,按照他最强烈的想法行动:逃走并杀死小女孩。在这个过程中我进行了观察,根据凯文·林奇的观点,人类对空间的认知包含五个要素:节点、路径、区域、边界、标志物。首先是楼梯,那是他拒捕时摔伤的地方,是他心理上逃跑的起点,再是高层住宅,这个‘区域’的特征很好找,垃圾桶上就印着阳光嘉苑四个字,最后是‘边界’围墙和‘节点’烂尾楼。结合这一连串提示,确定孩子的位置就不成问题了。”
我从未想过自己的奇怪本领能派上这种用场,觉得有趣的同时,也感到这份高薪工作并不轻松。
其实我对职场没什么热情,毕业之后就窝在家,靠着给孟朗的公司写专栏糊口。码字这件事我还算喜欢,只可惜天份不高,低俗的不想写,高明的写不出,稿酬越拿越少,几乎要靠孟朗的救济维生。我心里过意不去,又找不到突破口,现在月薪过万的工作忽然摆在面前,说不心动,那是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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