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已经很有主意,魏寻便不再强求,拍拍她肩膀,“那我跟白叔说一声,让他以后少给你安排点事情。”想了想又补充,“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提,别自己硬撑着。”
倒是很乖巧地点了头,但依对方心性,魏寻估计自己很难派上用场。最后小玉离开的时候脚步有些慌乱,魏寻自觉实在看不懂她。
饭后去向母亲道别,他已准备好要回木鸣山。
郑舒雨搁下毛笔,“不等到中秋了么?”
“嗯,不等了。”
意料之外的是,郑舒雨起身过来替他整了整衣领,之后便没在说什么。
雪小了些,却依然在下,虽然不过才几天,但在这座南方城市并不多见,老一辈都说从来没有过这样长时间的飘雪。今年或许十分不同。
木鸣山应该已经积雪很厚。车里开着暖气,阮东送的加百列挂件荡来甩去。
一个人的旅途中,魏寻想到很多,他偏头,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眼睛有些泛红。
第44章
再熟悉不过的道路,往左就是住宅区,汽车却并未拐弯,而是继续前行。
木鸣山深处有座红渠寺,香火并不旺盛,常年只住着一老一少两位师傅。魏寻木屋后的那条小路能通往此处,无关心情好或不好,起了兴致,他便踏着石阶来与师傅们共饮一壶清茶,有时一待就是大半个白天,再沿着小路返回时,口齿间都是茶香。
盘山公路并不能直达红渠寺,它意图带人前往的,是山顶度假村。魏寻在离红渠寺最近的路段找了个恰当位置停好车,一出来,寒风刺骨。他又回到车里去翻手套,找来找去也找不成一双,另一个不晓得去了哪里。索性都不要了。
平时他来师傅们会泡自制的春茶,倘若是这种存货已尽新茶未摘的时候,便会用柚子茶填补空缺。他捧着白色搪瓷杯坐于檐下,旁边有个火炉,炉子上坐着水壶。老师傅在拣豆子,旁边一册中学语文课本,十二三岁的小师傅正高声背诵其中一篇。他一面背一面往横牵的长竹条上晾新切的白萝卜,又收下一些干了的来,做晚饭用。
水开了,壶盖雀跃得以为自己能够飞起来。魏寻给杯里蓄了一些,茶叶浮沉。
旁边手机屏幕亮了又灭,魏寻不予理会,老师傅抬头淡淡看了一眼,没做任何评论。
魏展不愿在客人身上花费太多时间,尽管对方已经显露出半个女主人的姿态。他无意婚姻,但他所处的位置不容许他独身,如果削去大半财富,如果身后没有这根系复杂的家族,如果只是一介小有成就的普通商人,或许能拥有更多自由。
但假设无用,他的人生经验也使他鄙弃龟缩在臆想躯壳之中的行为。不断往前,绝不回头,他相信一定有某种方法存在于路途之上,只要找到它,便能解决眼前困境,并能助他取得挚爱与责任间的完美平衡。
为了实现这种平衡,他开始逐步清理堪称阻碍的每一颗碎石。
首先想到的是与许荣达成一项婚姻内互不干扰的协议,困难之处在于对方似乎十分期待成为他的妻子。这种期待与爱情无关,不过因为这个人,恰巧符合自己对伴侣的全部设想。双方长辈的极力撮合出于同样道理,当然,商业价值也在考虑范围以内。
客观说,许荣才貌双全气质出众,是妻子这一角色的不错人选,但他拒绝对方成为枕边人。却并不主动谈判,为了百分之百的掌控权,他着手广布猎夹诱捉那可以紧扼其咽喉的人。
数目众多。秦堂在调查之后得出以上结论。原来倒不止一个么,好fēng_liú的女人。
秦堂已经在清点都有哪些无法抗拒诱惑而落入陷阱之徒,他会先把他们集中起来,等到时机成熟再将之放出。在这并不算漫长的等待中,他终于可抽身前往魏寻住处,却蓦然惊觉那历来乖顺的小孩儿原来不会永远停留在原地。
一连十几通电话都无人接听,一声不吭便离开他身边的事情也从没有发生过。屋子里一切照旧,处在非常微妙的临界点,像是刚才还有人生活其中,又像是精心布置的样板间,井井有条,魏展看在眼里却说不出的焦躁烦乱。
他一脸阴翳往车库走,路上遇见母亲高声问:“这么晚了去哪儿呀?马上开饭了。”
“急事。”速度半点没减。母亲在身后和许荣说着什么,懒得管。
那小东西不会跑得太远,他可以确定他一定在木鸣山,随行的保镖也证实这一点,可突然有让他为之颤栗的念头浮现在脑海。这种几乎可以称之为恐惧的情绪很快被愤怒所取代,猛拍方向盘,他最好立马躲远点,否则绝对操得他下不来床。
红渠寺升起了炊烟。木桶里蒸了米饭,萝卜干加冬笋香菇翻炒几下,老南瓜添了白糖炖得软糯,另配一碟酱菜,便是师傅们的晚饭了。
为了招待魏寻,小师傅爬到地窖抱出几个红薯埋在土灶的余烬里,等他们吃过饭,洗碗水也烧得正好。
老师傅开始诵读《无量寿经》,魏寻帮着小师傅收拾打扫。小师傅说他曾经怀疑过自己这样的生活状态是否算作出家人,因之与他了解到的其他僧人都不太一样。
“他们会撞钟,红渠寺没有钟;他们会到经堂或者大雄宝殿上早课,红渠寺没有经堂也没有大雄宝殿;他们有固定的时间表,我们没有;他们会打坐参禅跑香拜忏,我们不会;他们过午不食,但我们认为健康更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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