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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冰寒把怀旻沉重的脑子冻醒了几分,哆嗦着睁眼,从席子缝里望出去,是清晨的天。
灰蒙蒙的天撒下一片大雪,只是因着天色越来越亮,才依稀判断出是清晨。
滚烫的身子受着四面八方袭来的刺骨凉意,一时到觉得通体舒畅,烧沸的血液渐渐停止喧嚣。就是脑子……脑子糊涂,什么事也想不清楚。
不知为何在此?因何被弃?得罪何人?做错何事?遭此报应。一卷破席扔到乱坟岗大雪地,摆明了是要自己的性命。
老树枯枝擎天,残雪重云压地。
怀旻将梦将醒,越发有滔天的怒火与不甘,恨不能将天撕开,问他这是个甚么道理?
脑仁涨得生疼,他咬紧了牙关。
席子被绑起来,怀旻好容易才抽出一只手,从耳旁探出去,接着又是另一只手——比前一只容易多了。手指扣进雪下的枯草泥土,他扯着草根拼命往前爬。一脸的寒土冰渣,指甲缝里夹着枯草,一身滚烫爬到鼻息呼出来几乎都是冷的。
快过年了,没人会在这个时候讨晦气往此处来,若要活命,只能爬到有人烟的地方,方有一线生机。
从山岗林深处,好容易才爬入了正道。瞧见一个坟包,也不知是哪个做好事,竟给荒坟贡纸钱酒食。一只灰白的狐狸成精一般,在那坟头大快朵颐。想它也吃了不少了,怀旻将手边的泥、雪团了球,有气无力地砸它。
这小精怪被砸得一惊,龇牙咧嘴地回头,与怀旻对视半晌,思量了什么,遂即回头叼了一块糕点飞奔入林。
贡货被那野物叼得七七八八,怀旻想也未想,抓来就吃,可惜就是酒不辣,喝了不暖身子。
东西不多,但至少肚子里有东西垫着了,歇了片刻竟能拽着树枝站起来。此处有野物出没,不应久留。迷迷糊糊捡了一枝干柴做杖,一手拄着杖,一手攀着沿途大大小小的树枝步履蹒跚地往前走。
不多时又见有贡品,摆得整齐干净,四下看了,无甚野物,怀旻赶紧抢着先吃个饱。
手指刚触到那糕点,一时脑子里翻江倒海,竟泪如雨下。
温热的。这份糕点是温热的。
何处恩公救我?姓谁名谁,家住何处?我怀旻若逃出生天,定当赴汤蹈火报答恩情。
和着热泪吞下去,怀旻生的欲`望更加强烈。既然酒食都是温热的,那恩公也许还未走远?
雪掩了脚印,怀旻只知顺着路走,不出片刻,听到了人声。大喜,跌跌撞撞往前,只见恩公衣着不凡,蹲下`身子亲自将食盒里的一样样拿出来,摆在荒坟头。一位管事模样的人同小厮吩咐:“再查一遍有无缺漏,但凡新坟都要上齐。”
恩公……恩公!
怀旻三两步扑上前欲谢,临到跟前被两位小厮眼疾手快拦住,一下扑到地上,手指尖触到了那青缎的靴面。
“你这乞人长眼睛作何?这也是你能碰得的?!”小厮把他一把拉开,连声轰他。
乞人?
此时风霜加身,满身污秽,病弱体衰,勉强苟延残喘。这不是乞人是什么?何故还当是往日被奉若天人的自己?
“冲撞了老爷……小人,小人这就走……”怀旻不知嗓子竟哑至如此,如同乱敲的破锣,难听至极。
“想他是饿坏了。拿一些分与他。”青靴老爷开口施恩,怀旻感激不尽,在地上连叩了七八下,接过吃食转身就走。
方才只觉身影眼熟,如今听他开口顿时才认出来,原是旧识。如今的宛南首富,往日的恩客大老爷——康岐安。
此时相认无非给自己徒添悲凉,没认出自己倒好。赶紧走罢,此生休得再见。
“等等!”康岐安唤他停,“天寒地冻,再拿件衣服去,冻死了可惜这些救命粮食。”
他还要给自己一件衣物……
一件能够抵御风寒,不至于让自己冻死的衣物!
连一个乞人都能如此体贴帮扶,若他当初能够帮扶自己,自己又何至于此啊!
想至此,一时间泣不成声,浑浑噩噩转身去接过衣物,连声哭喊道“谢谢恩人老爷。”,心里又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放到油锅里去梭。
“怀旻?”康岐安瞪圆了眼,不晓得自己究竟认错没认错,只是试探着叫了一声。
怀旻惊地一抖,脱口而出:“我不是!”
“怀旻,你没死!你没死……你没死!”死人复活,康岐安喜出望外,拉到怀里拼命地替他揉暖身子。
见那乞人浑身的冰渣烂泥蹭得自己家老爷一身都是,几个下人皆懵了。那乞人尚不识好,竟对着康岐安的脸就是一巴掌,怒吼:“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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