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闭目凝神,两手举到眉心高度,接着双掌一张,将三枚铜钱撒进了卦盘里。
……
“天雷无妄化雷天大壮。”
萧潇手指轻轻点着卦盘中甲寅位上的一枚铜钱,轻声给徒弟解着这一卦:
”以兄爻为用,爻逢月破,故日生之不起,卦中动爻官鬼相克,衰处逢克,且官鬼又临白虎……”
他转头看向阮暮灯,见徒弟一张俊脸此时已苍白如纸,纤长睫毛扑簌簌扇动,显然正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乃是血光大凶之象。”
青年低下头,两手紧紧握拳,因为过于用力的缘故,手背筋腱凸起,指节一片青白。
萧潇抬手温柔地勾住阮暮灯的脖子,将人朝自己这边一带,让自家徒弟的脸刚好可以埋在他的颈间,嘴唇贴住对方耳廓,话说的声音低到几乎难以听清:
“……那一次,白家奶奶扶出的,也是同样的结果。”
房间里安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萧潇听到耳边传来阮暮灯拼命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还有一些温热的水滴沾湿了自己颈侧的皮肤,又很快滑入到衣领里。
他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两手环住怀中人仍旧微微颤抖着的肩膀,手掌轻柔拍打着对方的背脊,用亲近的热度传递着无言的安抚。
第 79 章、九、前尘03
阮暮灯感到意识似乎陷入了某种微妙的空茫状态中。
他的身体滚烫, 人却觉出了刺骨的冷, 让他不由自主地浑身寒颤,牙齿不受控制地在颤抖中互相磕碰。他很想睁开眼睛看看自己现在究竟在哪里, 但眼皮如重千斤, 伴随着恼人的嗡嗡耳鸣声, 令他觉得非常难受。
朦胧之中,阮暮灯感到自己身边还有别的人, 他似乎听到了已经去世多年的父亲隐忍的哭声和叹息声, 额头上已经温热的毛巾被取走,很快又重新打湿, 贴回了原处。
……这是……梦到了小时候生病的事吗……
高热和眩晕严重影响了阮暮灯的判断力, 他大部分的意识都被拉入了此时身陷病痛的小小身躯之中, 只有一缕理智饱含着对父亲的浓浓怀念,游离在肉身之外,保持着难得的清明。
“唉,真的挺可怜的……”
说话的是一把年轻男人的声音, 阮暮灯知道那并不是父亲或者哥哥的声音, 也不属于村中熟悉的左邻右舍中的任何一人, 明明本该十分陌生,但却带着令人安心的亲切感。
然后,似乎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柔软而微凉的指尖,在他被冷汗打湿的头发中轻轻穿梭抚摸,指腹按压过穴位, 让被高烧折磨得意识模糊的他觉得非常舒服。
阮暮灯竭尽全力,勉强撑开厚重的眼皮,从两线空隙间看向昏暗的房间。
他看到床边站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大约是因为此时他是个小孩子体型的缘故,那逆光的身影显得高挑而挺拔,看不清长相,但那人的确伸出了手,手指温柔地摩挲着他的头皮,替他减轻发烧头昏带来的不适感。
“三魂虽然齐了,但少了一魄伏矢,以这孩子的命格资质……可惜了……”
嗡嗡的耳鸣中,阮暮灯听到那人用很轻的声音,喃喃自语地说着十分难懂的话。
“……罢了,大概你我注定有缘……既然都帮到这一步了,那就送佛送到西吧……”
模糊的话音中,那人微凉的手指从阮暮灯的头皮移到了他的太阳穴上方,一股温暖而舒适的气息从微微相触的一小片皮肤流入到他的脑海之中,带着难以言喻的酸胀和满溢感,瞬间充盈了他的全身,和他还十分迷糊混乱的自身意识纠缠在了一起。
下一秒,他顿时感到眼前一黑,全身肌肉抽搐,狠狠一抖之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醒了?”
阮暮灯听到萧潇轻柔而略带沙哑的说话声。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横躺在自己的床上,头枕着自家师傅的大腿,两眼因为哭过一场还有些酸涩,眼角还带着泪痕未干的湿意——他刚才竟然哭到睡着了,还梦到了自己小时候因为偷溜进山里而生病的事情。
“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萧潇看自家徒弟翻了个身,眼神还有些茫然,原本轻轻摩挲揉按对方头皮的手,缓缓移到他的太阳穴上,在头颅两侧这两处重要的穴位不轻不重地按摩着。
屋里只看着一盏台灯,橘色的光照昏暗而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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