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也罢。”
程家晏举起酒坛,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几分醉意几分清醒地说道:“江湖的事,总归都是那么些个缘由。如果要逃命,避人耳目,我倒是有几个好去处……”
砂锅里的药煮沸了。傅明抓了把药材,掀开盖子放进去。程家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忘大口灌酒,没过多久,一坛酒便喝了个底朝天。
他所提到的内容,大多也是东拉西扯。傅明不甚注意地听着,偶尔应付式地嗯两声。
“北方洛青城,南方百回川,都是有名的是非之地,周围也最好不去。落马镇还可以,况且有极好喝的桃花酿酒,简直人间美味……”
“……再往北走,都是没完没了的树,多得是豺狼虎豹,不好过路。但西北交界的位置,却是山好水好,无比清净。旁边有村镇,平日来往也方便。地方偏远,武林人不爱去……”
傅明这会儿倒提起了兴趣,看似不在意地随口问了句。
“西北交界……具体是哪儿?”
“山是乐阳山,镇是集安镇,由此前去八百里……”
话头一提,程家晏便顺着讲了更多。傅明听着,心里逐渐有了打算。时过正午,药已熬好,傅明端到桌子上晾着。
程家晏喝完了一整坛酒,此时已是醉醺醺意识不清,歪倒在地。傅明拖了一下,太沉,干脆任他在太阳底下暴晒。
该是吃饭的时辰。傅明进厨房找了半天,好歹搜出几个干硬馒头,就着清水吃了几口,算是填饱肚子。
下午无事。
傅明一直等到霞光满天,才决定行动。
他将身上衣物束紧,袖子挽起,从厨房拿了顶草帽戴在头上。思索片刻,又拎了把砍柴斧头,把中午剩下的馒头塞进怀里。一切就绪,他出门了。
在前院他遇上了睡醒的程家晏。后者依旧意识模糊,一脸疑惑地看着樵夫扮相的傅明,问:“你要出去?”
“嗯。”
傅明点了点头,跨出大门。程家晏终于清醒过来,在身后大喊,声音饱含悲楚之情:“你先别走!你竟然让我在太阳下晒了足足四个钟头,这天气会死人的啊!”
怎么可能会死人。
傅明默默想道,脚下毫不停顿,朝着城门口前进。
来时的路,他都记得。再回一趟半面崖底,并非难事。
——他得把师父交代的秘籍找出来。
比较麻烦的是,万一碰到赤鸦堂的追杀人员,事情会比较难办。
所以他稍微乔装了下。事发当晚天色昏暗,他们未曾当面撞上,赤鸦堂的人应该不认识自己的脸。若是真的遇见,也能有个说辞。
然而当他真正来到半面崖背面山脚处,根本没看到任何人。
他并不知道,早上那些人抵达地点时,找了许久没有找到纪潜之,又向下游去寻,只捡到了一只鞋。几个人意见不统一,为纪潜之生死问题纠缠不休,最终放弃寻找,往别处去了。
傅明只知道,自己在半面崖下面跑了两个来回,每次小心万分,结果毛事没有。
实在离奇,不合常理。
他毫无来由地感到郁闷,甚至想到他活在书里的事情,把问题怪罪到“书”的内容上来。
也许这本书写得不怎么样。
他想。
这可以解释大部分的不合理。
第6章六
半面崖的背面覆满了各种藤蔓植物。在月色照映下,一片幽暗诡奇,影影幢幢,形状模糊难辨。
为了不惹人怀疑,傅明没有点亮灯火。借着月色,他在崖底仔细检查半刻,把攀爬在石壁上的植物拨开,寻找可以藏匿东西的地方。
没有任何发现。
或许秘籍藏在更高的位置。
傅明抓住壁上植物,脚下踩着山崖突起部位,小心翼翼地向上爬。遇到可疑之处,就抽出腰间斧头敲敲打打,或是把那些纠缠在一起的茎叶扯开,观察后面的石壁有无问题。
如此往复,直到月上中天,他已身悬半空,仍未找到山崖壁上的玄机。
师父留下的讯息太少,只说“山崖下面藏了独门秘籍”,找起来简直如大海捞针。
也许那时应该多问一句。
傅明一手揪着植物茎叶,身体向□□斜,试图抓住上方一块石壁突起。脚下轻微松动,心里暗道不好,情急之间左手胡乱一抓,整个身体便堪堪悬挂在了石壁上。刚才用于踩脚的石块,已经松脱散落,砸在碎石滩上发出沉闷细小的撞击声。
与此同时,左手袭来一阵尖锐疼痛。他抓住的是几根长满细刺的棘条,尖刺深深陷入肉里,黏腻血液从指缝渗出,顺着手臂流下来。
傅明想找个支撑物,视线扫过石壁,却注意到左侧位置有些异常。他忍着痛,扯开那里密密麻麻的棘条,豁然发现一个数尺宽的洞穴!
来不及松口气,他奋力抓住周围棘条,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把自己弄了进去。
洞穴内黑暗无光,潮湿刺鼻的空气迎面而来,瞬间包裹了他。
傅明站稳身体,摸索着拔掉手上的刺,又从衣摆处扯了几条布,缠住鲜血淋漓的双手。简单处理完毕,他朝着洞穴深处走去。
刚开始空间很狭窄,他只能弯着腰磕磕绊绊地走路。没一会儿,周围就变得开阔起来,甚至有了微微亮光。再往前,傅明竟然看到了几株盛开的奇异植物,形状似莲,花瓣饱满,在黑暗里泛着青蓝色的光。
傅明叫不出花的名字,也从未听闻世上有这种夜明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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