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道:“是叫林沐,对吧?”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来:“会试泄题案的主使,可惜年纪轻轻铸下大错,从此无缘仕途。”
这人是族长的兄弟七公,虽然不是族长,但是族里的很多大事都是他决定,说出的话比族长分量还重。
怕他动怒,桑钰急道:“可是他都已经被流放了!身上那些伤一看就是在牢狱里被虐待,我看不过……”
“你看不过?”七公慢条斯理,“你看不过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使你科举落第?咱们宗族已经很久没有出过一位少年英才了,如今让你碰上,却因为有人泄题而只能再等一年,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怪不得你。”
桑钰静静听着,心道怪不得我?怪不得我为何要把我叫到这宗祠来,上纲上线的,不就是气我没赶上对的时候吗?
七公继续道:“你同情他的时候,可曾想过他阻碍了你的仕途,还有咱们桑氏一族的期望?”
桑钰支起身子,朗声道:“七公这话说得不对。”
七公神色一凛,旁边父亲有意无意看了他一眼,桑钰全当没看见,自顾自道:“仕途失意都是文人必经之事,若无艰难历练何以成才?桑钰惭愧,不敢自居,若无泄题一事,也不敢保证一定就能金榜题名。若是自负才识,结果却名落孙山,岂非有辱门楣?”
七公道:“你这是在质疑本族的教导吗?辛苦十几年,培育不出一个状元?”
桑钰低首道:“桑钰不敢。”
七公道:“你敢的话,宗族也就认不得你这个子孙了。”
桑钰道:“反正不管怎样,他已经离开了,我照顾他这几天,也没有觉得他有多罪大恶极。”
七公要说什么,被族长一把打断:“当着祖宗的面,你如此维护一个犯人,昭漱,你是觉得我真的不舍得罚你吗?”
父亲在一旁听见忙道:“族长息怒,昭漱他不懂事,言语间冲撞了您,还请见谅。兔崽子,还不赶紧跟长老认错!”
桑钰梗着脖子,跪得笔直:“我只是好心救助一个人而已,并没有危害到什么人,凭什么要认错?”
父亲气得横眉倒竖:“冲你这个态度,就该给众位长老道歉!兔崽子,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桑钰固执道:“我不明白,我只不过是好心救助了林沐,他也没有害我,咱们宗族也没有受到什么损害,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小题大做?”
众位长老听他这么明目张胆地反抗他们,脸色很是不好,不过碍于长者的身份没有发作出来,族长冲他们微微摇头,然后对桑钰道:“你救了一个人,与他相处几日,然后就敢公然抵抗长老了,那个人跟你说了什么,让你竟敢这样做?”
桑钰冷冷道:“他没说什么。他只是帮我陪着奶奶,其余的什么都没说。”
族长道:“抬起头来。”
桑钰依言抬头,看到面前一排祖宗牌位,乌沉沉的,有一种莫名的压抑感,族长道:“最中间的是太祖的灵位,昭漱,磕头。”
桑钰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族长道:“太祖左边是曾祖的灵位,咱们桑氏一族自曾祖起,始迁到徽州,安身立命。昭漱,磕头。”
桑钰再次俯身磕头。
族长走到右边,道:“这右边是少祖的灵位,少祖是宗族第一个少年入仕的人,是所有子孙的楷模。昭漱,你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连磕三次。”
桑钰一声不吭,以头触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父亲张嘴想劝阻几句,七公有意无意看他一眼,族长又绕到那边,接着道:“这位是文祖……”
桑钰还是磕头。
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磕了多少头,只感觉那些牌位都变成了人脸,睁着眼睛冲他怒吼。他想不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值得祖宗这么动怒,宗族名声真的会比一条人命还重要吗?
腰部酸痛,没有力气再支撑他的身体,桑钰感觉额头上有粘稠的液体流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视线里的东西都变成了红色,耳边依稀听见父亲急迫的声音,不过也听不清楚了。
父亲你为什么不帮我说话呢?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科举失利我也很难过啊,辛辛苦苦十几年一朝尽毁,关于这件事你们为什么不愿意安慰我几句呢?
族长把他关在了宗祠里,让他对着祖宗灵位日夜忏悔。
宗祠里很冷,看管他的下人奉命每日只送水,饭也不给。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大门终于被推开,他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他面前。
那人道:“可想清楚了?”
他有气无力点点头。
那人道:“想通了就跟我去族长那里,他老人家还有话说。”
又被拖去族长面前,半跪在地上,他累得腰都直不起来,额头紧紧贴在冰凉的地面上。
族长悠悠喝了口茶,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知道自己错了吗?”
桑钰点头,一下一下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族长道:“昭漱,所有子孙里,就属你最出息,你是咱们宗族的希望,千万记着,全族的荣辱都系在你身上……”
桑钰脑子晃晃荡荡,根本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族长看他实在虚弱,也不多言,最后道:“也罢,你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就能明白我的苦心了。”
他当然想不好,不过经此一事,他倒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祖宗祠堂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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