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了自家老板的怼人属性,熟视无睹地跟在后面把老爷子交代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转告。
“父亲最近闲了吗?老是关心我的事儿?”
“听说……最近好像……热衷于有关军火的书籍。”江河说得支支吾吾,姚期却听得明白。
无非就是对军火又起了兴趣,临老了,准备到法律的边缘试探一番。就算出事儿了,烂摊子也不用自己收拾。
姚期无奈把回老宅放到最近两天的行程中,毕竟,恶势力都得扼杀在萌芽阶段。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问江河,午饭什么时候送到?
“姚总,公司还有事儿,不然我先走一步?”江河尴尬地眨了两下眼睛说。
“好,但是午饭什么时候到?”
江河又眨眨眼,说,我最近认识了一个明星助理。
“这和午饭有什么关系?”姚期皱眉,语气中带了些许不耐烦。
江河继续义正言辞道,我了解了他的薪资之后,决定饿您一顿。
姚期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就看着江河上车,加油,像支离弦的箭一样绝尘而去。
阿姨请假旅游,助理拔腿就走,午饭泡汤了,偌大的别墅里剩他一个人,姚期忽然感觉失落,极致想念一个人。
即便他们早上才见过,而且刚刚分别。
然后这些年一直死扛着不让自己成为手机奴隶的姚期默默掏出了手机,给何欢拨去了视频。
几声空响之后听筒里传来何欢礼貌又恭谨的一声“喂?”姚期明知故问道,在干什么?
“装货运货卸货。”何欢认真答。
或许是网络延迟,何欢说完之后停顿了片刻才听到姚期的声音:“那今晚几点回来?”
“今天是情人节,他们几个都有事儿要早走,我也不能一个人待在仓库所以会早回一会儿。”
“好,我去接你。”
何欢习惯性拒绝别人的好意说,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开车回。
“开那辆四面漏风的货车?小欢你别忘了自己是别人口中的小公子,身价比你工作室的千万倍市价都高。出事儿了谁负责?”
何欢淡淡地“哦”了一声就再没了声音,好像有些在意姚期说话的口吻,但他的表情纹丝不动,好像又没有介意。
本来就没有话题的聊天被姚期成功引进死胡同,就此问下去不是,转移话题也不是。咄咄逼人强势冷硬的他居然也会张口结舌。
长达半小时的通话,他们隔着屏幕各做各的,却又能清楚听到彼此的微弱呼吸。没有话题也不显尴尬。人生虽短,孤寂却永恒。人生又不像电视剧总有那么多跌宕起伏的情节,因而使两个人聚到一起的,常常是生活的空白。
姚期偷偷凝视了一会儿少年因为被汗浸湿而闪着微光的脸颊,忽然就理解了世人口中心心念念的家是什么模样。
黄昏时分姚期准时出现在何欢工作室门外,本来还想着可以监督几个少年工作,结果到的时候热热闹闹的七八个人就剩下了何欢一个,正靠在门边等他。
“何老板这么仁慈吗?把员工放走自己加班?”姚期双手抱胸笑意盈盈地看他。
何欢无奈摇头道,他们都还是孩子,什么都挡不住玩儿心。
姚期无话,嘴角的笑意却一点点加深。他其实很喜欢何欢一本正经装作少年老成的样子。
许是周遭暖晕的光让姚期有些恍惚,以至于没发现何欢走过来的步伐有些异样。等到走近了,才看见何欢经过栏杆的时候用手撑了一下,左脚很明显得不敢着力。
姚期走过去要扶,结果被何欢拒在一米之外。少年看着他义正言辞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脚步顿住,脑海中忽然闪过醉酒那次何欢在他耳边说的那句,你把我当个孩子,当个女人。姚期钉在原地,再不敢往前一步。
他沉默着转身拨通了私人医生的电话,然后又回过头来略带艰难地扯起一个笑容,问,怎么回事?
何欢一边上车一边怕他担心斟酌了一下说,刚刚下过雨嘛,在水里泡了一会儿。
他只说一会儿,但姚期又怎么会不知道但凡时间短了也不会让旧伤复发。
一夕之间,季节转换了冷暖。
车上,何欢心情似乎很好,一路都在碎碎念地和姚期讲自己早起时在街角遇见的那只猫,讲他最新学会的与小商小贩争分夺秒。
姚期沉默着,一言不发,他和他之间从来都是姚期紧跟其后亦步亦趋,即便如此两个人之间的缘分也依旧很浅,两步就能走到尽头。姚期忽然想知道,离开他之后,生活走上正轨的少年在闲暇之余能想起他多少。
身旁的絮絮叨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回头看,少年正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他把额头抵在车窗上,轻轻念,等我赚了钱,就拿来建厂。
“生产什么?”姚期随口问。
“火葬场。”他说得平淡却不含半点玩笑意味认真且虔诚。
姚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了两声回头看他。
他还是淡淡的表情,脸上却莫名其妙多了几分悲伤,道,用最虔诚的姿态送每一个灵魂归去,决绝的,或者还带着留恋的。
姚期沉默了片刻,说,我一直想要葬礼上有一个能讲述一生的朋友,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本来安稳坐着的何欢忽然动了一下,伤口抽着疼,他又靠回去,闭着眼睛不发一语。
姚期接上一句,半玩笑半认真地说了一句,对了,我想葬在山上,春风来遍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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