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青这边,一路回到白府,越走心里越觉得不对劲。她本来是想路过胡庆余堂,进去打趣打趣那老实的许公子,不想出现的时机不太好,她嘴巴又比脑子快,结果就捅出篓子来了。
进了堂屋,见白素贞正迎着日头俯身在绣架上用功,小小的绣花针捏在她纤纤素指里,引过的丝线,像活了一般在卷绷上开出一朵朵娇嫩的鲜花。她见栾青进来,额头上挂着几粒汗珠儿,便向她微微一笑,“青儿,喝口茶歇歇。”正是一派云淡风轻,岁月静好。栾青走到跟前儿,觉得两腿发软,简直想要跪下去。
“丝线忘买了?”白素贞见她两手空空,料想她定是半道上跑去哪里玩,把正经事给忘了。栾青确实两手空空,她捏出帕子放在指间绞缠,把头埋的低低的,“姐姐,青儿好像又惹祸了……”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见她一副要哭的样子,白素贞拉过她在身边坐下。栾青刚挨挨凳子,复又站起来。
“姐姐……”栾青一开口,当真掉下两滴泪,“青儿好像是……好像是把你给嫁出去了!”
白素贞见她说的离奇,也不着恼,拿帕子替她拭去眼泪,“别急,慢慢说。”
白素贞这样温柔待她,栾青更是为自己的冲动后悔,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姐姐也不问问我把你嫁给谁了?”
白素贞难得见她如此伤感,反倒笑起来,“好,敢问青儿把我嫁到哪家去了?”
“就是那日西湖遇到的许宣许公子。”
“哦?是他……”白素贞闻言似有所想,手上动作停了一下。
栾青察觉到,猛然抬起头,“姐姐一早知道了?”
“没有没有。”白素贞复又笑笑,“只是想你那日话没说完,以为你早忘了,没想到忍了几天,还是跑去捉弄人家。”
被白素贞一言戳破心事,栾青委屈的大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青儿是想去捉弄他一下……他倒是不傻!可见他那傻气都是装出来的……青儿才是真的傻……”她越想越后悔,越想越委屈。是了,姐姐这样好的人儿,许宣怎么会拒绝?都是她自己傻,她还送上门去,想看人家闹笑话,自己却成了真的笑话。
“好了好了。”栾青把头埋在白素贞的臂弯里,白素贞一下一下抚摸着她后背替她顺气,好言好语的安慰她。过了一会儿,栾青终于止住眼泪,抽抽搭搭的抬起头,把前情讲述一番。
“就是……就是还不知道他有没有胆子来。”
见栾青终于不哭了,白素贞才腾出手整理方才打乱的丝线,栾青抹抹眼泪,连忙跟着打下手。
“姐姐,你怎么也不说话?”栾青耐不住安静,小声问白素贞。
白素贞也未抬头,只嘴角向上弯着,“你猜他会来么”
“哼!他若敢来,我就将他打出去!”栾青一想到许宣要上门,脸上就愤愤的,好像不是她去招惹的人家,反倒是人家要来招惹她。
白素贞笑着摇摇头,“他若肯来,说明他有侠义之心。他若不肯来,说明他很聪明,看破了你的伎俩,或者是他注重礼仪,不肯行鲁莽之事。”
“姐姐怎么向着他说话!”栾青见白素贞说起许宣句句都是好听的,十分不满。
眼看着白素贞也不辩白,栾青心中起疑,“好哇好哇!莫不是姐姐一早掐算好了,知道我会去找那许公子,就等着我替你开这个口。”
白素贞只是笑,“何以见得?”
“姐姐可还珍藏着那把伞呢!定是早就对他有意!”栾青越想越是肯定。
“姐姐!”栾青心烦意乱,把丝线揉在手心里团成一个球。与白素贞姐妹相称的这段日子里,听她的谆谆教导,二人相互扶持,栾青早已把她当做亲人看待,一想到有朝一日要分离,心中就有说不出的滋味儿。
“不过是人间过一世,青儿陪着姐姐不好么?咱们就在这宅子里做活儿,吃饭,听雨,看雪。然后再一起回青城山,或者是峨眉山,一起修炼。”栾青真情实感由心而发。
白素贞手掌滑过栾青的秀发,徐徐说道:“人若是生来就有大宅子住,一生只有做活儿吃饭,听雨看雪这些事,哪还有许多烦恼?”
“可我们毕竟不是人哪!”见没有说动白素贞,栾青声音渐渐低落下去。
“青儿,我们既入了凡间,这一世就是人!”白素贞目光放远,声音和缓,“有过苦难,度过苦难,有过执着,放下执着。随波逐流,初心不改,这也是一种修炼。何况许公子与我前世有恩,他若真的有意求娶,我也正好可以寻机会报答他。”
“姐姐主意已定?”栾青见白素贞说的在理,又有几分深意在里面,一时无言以对。
“是。”白素贞点一点头,见栾青失落,又握住她的手对她说:“说来也真是机缘巧合,只是以后还不知会怎样……青儿,你怕不怕?”
“不怕!”栾青握紧白素贞的手,“青儿愿意一直陪在姐姐身旁。”
暮春生红豆,秋来结相思
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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