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蓬地被吹开,一大口黄沙灌了进来。
小二匆匆忙忙跑来,窗边一个玄衣的男人已经起身将窗关好。他顺手抄起松脱的木栓,往窗上按下。那木栓穿透了窗框的木头,牢牢钉死,窗户仍是砰砰乱响,却再也吹不开了。
“劳烦客官了。”小二忙向他道谢,“这季节,我们这里就是风沙特别大。”
“我知道。”男人坐了下来,没有要和小二继续交谈的打算,径自倒了碗里清茶喝。
小二很识趣地缩了下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那个客人。
和客栈里的其他客人一样,他是来躲避风沙的。
但又和其他的客人不太一样,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身上有种难以言明的贵气。他的一举一动都极有规矩,待人又温和有礼,在此间逗留了几日的客人大都心烦气躁,言语间颇有争斗之气,唯独那个男人永远一脸淡然,古井无波。
他正发愣,那头又有客人嚷嚷了起来:“再来三坛酒!”
小二心中暗骂那些人光吃不结账,但掌柜的不在,自己又惹不起,脸上堆起憨笑:“来了,来了。”
那桌上的几个豪客没法在这风沙漫天的时候走出去,只好一日日在这里喝酒,快将客栈里贮藏的酒都喝光了。
“听说那魔教教主也出关了?”虬髯的大汉粗着嗓子说,“我听三旗镇的娘们儿说,那教主长得十分恐怖,偏又喜欢美貌娘们儿,镇上的好看女人都被他掳走啦,那山上遍地丢的都是女人的尸骨,各个衣衫不整……”
其他几个哈哈大笑。虬髯大汉面上有些挂不住:“笑甚?笑甚!”
“那是人不想服侍你,故意找出来的说辞。”长须的文生朗声说道,“我倒是听闻魔教数代教主都美貌惊人,莫说女子,就连男子也有不少伏与其下,宁做玩物的。”
那文生说的大声,表情却猥琐不堪,引起周围人一阵皱眉,纷纷议论起那魔教教主。
于畅景眉毛一跳,心里直觉好笑。
自己并非美貌惊人,但也不至于十分恐怖。他津津有味地听那些人议论魔教教主,慢腾腾地喝茶吃菜,听外间强风挟着沙粒,很是自得其乐。
身为魔教教主,负一身好功夫,却也对这天地狂怒般的风沙无可奈何。
这一场已是今年以来的第八场。沙暴一次比一次狂烈,他只能困在这里。这清水客栈已建成数年,他倒是第一次走进来。往日经过的时候从不停下,这次被风沙所阻,倒也觉得寻到一个好去处。客栈简单质朴,但结构坚固,风暴如此强劲,却只把外面高高挑起的杆子吹倒,房舍岿然不动。于畅景想见见这掌柜,但问了几次,小二都说不在。
许是在归途中被风沙困住。只是一不小心,连命都会赔上。
客栈的门突然被人嘭嘭嘭捶响。
于畅景抬起头,看到一个人正从门缝里钻进来。他力气颇大,三个店小二狠命推那门都抵不住强风,他抬脚一踹,砰地一声便闭紧了。
客栈里的豪客们都静了。
来人背上负着一把长剑,用麻布随便裹着,又因为穿了一身遮蔽风沙的厚衣裳,看不出年纪与来历。只是看他身材高挑,又露了这样一手功夫,不似平常武人。
“可累死了。”那人脸上也包着粗糙布条,此时扯开一缝,露出嘴巴道,“来点喝的,不要酒。”
客栈里处处都坐满了,唯有于畅景这桌还空着,也唯有他这里才有清水粗茶。这天地如此恶劣,人人都不讲究,小二便将他领到了于畅景桌边。
那人一边坐下,一边抬手解了缠在脑袋和脖子上的布条,沙砾扑扑地落下,桌上也洒上了。
“对不住对不住。”他敲敲桌沿,桌上的沙砾弹动几下,都聚在了一起。
于畅景愣愣看他将沙砾扫到地下,又自顾自地拿了茶杯倒茶,仰着头喝下,十分自然。那年轻人连喝几杯茶才大喘了口气,抬头见于畅景盯着自己瞧,便笑了一下:“我叫方振,兄台怎么称呼?”
于畅景一惊,脸上已经发热。
他将自己名字告知,垂头继续喝茶。
这人长得,太……好看了。于畅景心头骚动,竟是有生以来头一遭。
方振年纪约二十上下,因为路途劳顿,面上带着疲倦之色。但他长着一张极为秀气俊朗的脸,黑发草草束在脑后,举手投足间尽是洒脱气质。
于畅景见一直沉默不太合适,和他寥寥地谈了几句话。
方振手指修长,搭在茶杯边缘,落在于畅景眼里是惊心动魄的好看。
他匆忙站起来,尽量平静地说:“方兄弟自便,我先去休息了。”
正要离开时店小二匆匆跑了过来,对方振说:“客官可是住店?”
“当然。”方振头也不回,专心对付面前的羊腿。
“但小店目前没有空房,实在抱歉。”
方振这才抬眼:“我可以和别人同住。”
别人?什么别人?于畅景和店小二对视了一眼,心头警钟大响。
“唯有于少侠的房中还空着一张床铺……”店小二慢吞吞道。
于畅景:“……”
店小二:“少侠,我们这地方不像外边那么讲究,实在没地儿睡了,您看……住店的费用我们可以免去一些,您再看……”
于畅景看方振。方振正抬头看他,笑笑。
于畅景扶额:“我……我不习惯与人同宿。”
方振有些失望。
“那客官只能在这里歇息了。”店小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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