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明诚换打扮了。白色的学生装,没有任何饰物,甚至不穿大衣。好看是好看,就是特别寒素。
“你还有这么一身衣服?穿成这样干什么?大衣呢?不冷啊?”
明诚很自然地回答:“我的大衣不是毛呢的就是羊绒的,穿着去三等舱纯粹找挤兑。”
明楼看他,依旧疑惑:“哦……三等舱?”
明诚笑:“我去问问,有没有到里昂的。三等舱人多,有经验的也多。我昨天听他们讲打工的事,我竟然一直没有想到。”
明楼眯眼:“什么意思?”
明诚道:“打工啊,得赚钱吧。我二月份入学,还有一个月呢,不工作多浪费时间。”
明楼板着脸:“你是去读书的。打什么工?还有你要找有经验的非去三等舱?你哥我是干嘛的?”
明诚一愣:“大哥不是要到巴黎吗?”
“屁话。你在里昂上学,我当然到里昂。”
“大哥你不用……”
明楼捏着明诚下巴:“你翅膀还没硬就着急飞了。等你成人了是要跟我断绝关系么?”
明诚看明楼没表情,心里咯噔一下。明楼没表情就是生气了,这会儿要是笑,就是发怒了。大哥平时是温柔和蔼的,但是生起气来“一笑阎王到”。明诚提心吊胆祈祷大哥千万别笑:“我是想……别给大哥添麻烦,临走的时候大姐塞了我许多生活费,我想着要是能自食其力就好了……”
“自食什么其力。”明楼蹙眉,“好好念书。其他的不用你管。”
“可是……”
明楼微笑:“嗯?”
“是的大哥。”
明诚算得上天生的外交家。他不动声色地和邮轮上的人搞好关系,非常准确地找出两个的官费生。他和厨师们处得也不错,厨师长破例允许他可以使用厨房里的厨具材料,当然不能多用。元旦这天明诚包了十八个汤圆,有荤有素。照例给明楼十个自己八个,明楼舀出一个放到明诚碗里。
“一人九个。”明楼道,“讨个吉利。”
明诚心想,讨什么吉利呢?长长久久吗?
长长久久,什么呢?
第二天轮船收到明楼明诚的电报。明楼的电报是大姐拍的,祝他和明诚新年快乐。明诚的电报一看就是明台拍的。
十五:
明诚明诚明诚明诚新年快乐明诚诚。
明诚咬牙切齿,小混蛋。
第15章
邮轮快到西贡,气温犹如夏季。明诚脱了旧校服和大衣,换上白色短袖夏裤。上船前明楼特别提醒,一定要带夏季衣服。十二月份的上海朔风凛冽,让人记不起来热这个字。明诚胡乱塞了几件衣服,并没放在心上。等邮轮一路南下,湿热的海风用黏黏的舌头把人从里到外舔了个遍。
明诚翻行李勉强翻出两身夏衣。一身是中学的校服,非常利落帅气的海军风。一身就是平时的白色短袖长裤。东南亚的热法吓明诚一跳,这种稠厚的潮湿他第一次遇到,感觉裤子饱饱吸了水,粼粼地贴在腿上。明诚没短裤,明家的男孩夏天不准穿短裤,除非是运动服,然而他又没带。
明楼没什么表示,似乎感觉不到难受。明诚实在受不了:“大哥,到了西贡我能不能去买一件短裤穿?”
明楼用鼻息笑一声:“到西贡船会停两天装补给,你正好下去逛一逛。”
明诚抹一把汗:“大哥你不热?”
明楼很镇定:“还好。”
这不算西贡最潮湿的时候,真要是夏天,而且是不怎么见阳光的三等舱里——那滋味。
邮轮在西贡停泊,明诚和几个留学生一起下船逛一逛。那几个是到法国上大学的,都比明诚大,有一个还当爹了。陆地上没有海上那么湿,按道理来说已经是比较干爽的旱季,但明诚依旧受不了。男人的娱乐通常很简单,当爹的那个学生很轻易就找到了暗娼。明诚很平静:“你们玩儿吧,我得去买点东西。”
另外几个嘻嘻哈哈要拉他去开荤,明诚跟着他们嬉笑:“家里大哥管得严,你们好心拉我开荤也行,我没钱啊,谁接济点?”
于是人群分成两拨,该嫖的嫖,明诚奔去买热带裤衩。
安南这个国家的色彩非常鲜明。上海是画报上那一弯外滩上洋楼的剪影,欧化的灰黑色,冷硬且高傲。西贡就是乐天知命五颜六色的水果糖,闹着玩儿,当法国人的殖民地当得有声有色。小贩们都会点法语,大多数是数字单词,不能成句,脱骨扒鸡没有语法。就这样明诚照样砍价,对半砍,还砍成功了。买了四条花里胡哨只有颜色看不出图案的肥大短裤,急匆匆返回邮轮。
对着明楼,明诚才露出点惶恐:“他们找我去嫖!”
“哦。”
“‘哦’?您就哦一声?”
明楼看他一眼:“在西贡和锡兰还能嫖,到欧洲嫖不起,欧洲妓女看不起中国男人。”
明诚吞咽一下:“不不不,为什么我觉得咱俩说的不是一回事,你难道不关心我?”
明楼刚刚使了小费打发船员给他买杂志报纸回来。船员按照自己的爱好给明楼买了一堆带彩画的杂志,封面都是开肉铺的女人。明诚愤怒地站在那摞杂志上死活不肯挪开。
“我担什么心,那得花钱。让你多花钱,没门。”
明诚眼睛里喷出怒火:“不是钱的事情!不对我想说什么来着?”
明楼被他逗乐,摸摸他的头发和脸:“事实就是这个样子。以后还有更荒唐的事情,你慢慢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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