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却是有些发凉,好不容易能与阿韶相守,若是被阿韶察觉……不!决不能!他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说他是贪心也好,恶心也罢,纵然是粉饰太平,他也要紧紧抓住现在幸福的假象,决不许别人来破坏!谁都不能!秦攸眼里闪过疯狂的情绪,原本清亮的眼眸竟一片死水一般黑暗和空洞,被垂下的长长睫毛遮着,影影绰绰,无法分辨。
遣了下人远远的跟着,秦攸拉着宁韶的手,两个人慢慢的走在花园的小径上,清风徐来,扬起秦攸额发,宁韶在树荫下停下脚步,自然的伸手,将落在秦攸头上的一片树叶摘下来,清澈的眸子之中清清楚楚的映照着秦攸的模样。
秦攸抿唇一笑,顺势搂住宁韶的肩,头轻轻靠在宁韶头边,淡笑着开口,“阿韶,开心吗?”
宁韶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若他前天没有见着那一幕,没有亲眼亲耳听到发生在秦攸身上可怕的事情,说不定真的会因此而高兴,也可能会看不清秦攸的真实情况,他的爱人,想要隐藏什么的时候,几乎天衣无缝。可他他已经清楚事实,爱人拿着心头血换来的这样的东西,要来又有什么作用呢?秦攸最初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秦攸是不愿意的,如今他虽笑着,心中又该是多么痛苦?
他高兴啊,他怎么能不高兴呢?宁韶的手有一丝颤抖,缓缓而稳定的落在秦攸肩头,宁韶抚了抚秦攸的脸,“我很开怀,届时秋闱,必入三甲,定不会辜负阿攸苦心。”
自古外戚掌权必乱朝纲,所以大秦对外戚,管理一向严格,与前朝泾渭分明。宁韶虽是男子,也早有文身,然而嫁给秦攸便等同于绝了仕途,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有机会立于庙堂。
所以如今有这样的旨意,对于宁韶来说,那是天大的恩典,是梦寐以求的机会。
两人自从定情,便说了两人之间不分你我,宁韶自不必追问着恩典如何艰难得来,秦攸也不必说这份恩赐是如何费尽心思,宁韶不道谢,此时再诚挚的谢意都十分讽刺,如同毒液一般侵蚀他们两人。
“嗯,我知道你的本事,便等你三科及第。”秦攸笑了一下,唇角的弧度不再绷得他难受,他真怕啊,怕从喜悦的宁韶口中,听到喜不自胜的谢意,心中也轻松了些,秦攸捧住宁韶的脸,也不顾光天化日,一口亲在宁韶唇边,不过想到远处等着的一干下人,和宁韶的性子,也没有多得动作,双臂一展,与宁韶交颈相拥,唇贴近宁韶耳朵,“阿韶,我知你愿,我这辈子却无法长久的让你得尝所愿了,真是……真是让我觉得好生遗憾,你登科之后,定然不会外放为官,我到时就算是大闹一场,也得让你手中有实权,你好好利用,我们早点离开京城,好吗阿韶?我就想和你,就和你过日子。”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你。”近乎于无声,秦攸的唇覆在宁韶耳廓上,几乎失神一般呢喃出这句话。
宁韶心中一颤,密密麻麻的痛从心中最深处传出来,百万蚂蚁一般爬进他的血肉,啃噬撕咬,眼眶终于承受不住眼泪的重量,宁韶怕秦攸察觉,伸手将秦攸的头按在自己颈窝,誓言一般开口,依旧是清冷的声线,却格外让人平静和信服,“我会的。”
“还有一句话,”宁韶抬头向上看,树叶纵然能形成阴影遮凉,却无法隔绝那刺目的阳光,将那苦涩的泪水逼回眼睛,宁韶此刻,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冰冷性格根本多余,派不上任何用场,他恨不得他能成为最能说会道的人,说尽这天底下最好听的话,只要能让他的爱人忘却所有烦恼,放下所有的痛苦,再次展颜一笑,他恨自己寡言,他恨自己冷淡,对秦攸的痛苦只能束手无策,平复下自己的心绪,轻轻开口道,“阿攸,我不觉得委屈,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取其重者。汝,吾命也。”
秦攸不欲他知晓的话,他便做不知。
宁韶第一次生出弑君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哪怕那人还可能是……与秦攸相较的话,杀死自己又算什么呢?
“噗——”秦攸一下笑了出来,推开了宁韶,歪头看他,“才得了恩典,便说出这样读书人之乎者也的话来,可见你是真的欢喜了,不过,”秦攸话语一转,眼睛里像是盛着星辰一般闪亮,“我好喜欢。你今天说的这些,我都好喜欢,我若殁了,阿韶不要独活,下来陪我。”
把最爱的人陪葬这样的事情,说的像是没有分量似的,这就是秦攸。宁韶眸子里闪过一抹喜意,点头应下了。这是独属于秦攸的温柔,旁人看着也许是没把宁韶当一回事,若真的是爱,还能叫他舍身就死吗?谁不想自己喜欢的人长命百岁无灾无痛一生顺遂呢?可他们是不同的。
秦攸是什么身份,他们也不可能有子,秦攸没了宁韶便没有后盾了,他圣王妃的头衔,曾在前朝为官,就足以让他身上充满被攻讦的漏洞,况且秦攸活得肆意,得罪的大臣如过江之鲫,宁韶处境就太艰难。况且现在秦攸与陛下有了这样的关系,秦攸殁了,那人若念着秦攸的好,爵位会给他保留,必定从宗室给秦攸挑个儿子承爵,那儿子与宁韶能有多少感情,恐怕到时麻烦不断。若那人绝情冷血,宁韶知晓这个秘密,必定“病逝”,还要受不少磋磨。
宁韶嘴角柔和,看着身边的秦攸眼神温柔无比,这人要是没了,他留下还有什么意义呢?他必然要随着他去的,他早就有这样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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