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了我吧,不然叫艾子明动手,然后你想怎么样都行,我欠了艾子明的人命,他又欠了你的,一命还一命,你拿走吧。”
叶宁予死死盯住游敏的后背,后者说完之后一动不动,看起来好像真的就是一具尸体。这样的联想让叶宁予莫名恐惧了起来,他猛地站了起来,扳过游敏的肩膀,强迫他和自己对视。叶宁予原以为会看见一双充满了仇恨和抗拒的眼睛,但事实上,游敏看起来冷静极了,无所畏惧,甚至有些自嘲的意味,他抿着嘴,嘴角边的纹路流露着冷酷和专横,也许还有点疯,但这个时候,就他们两个人,谁也分辨不出来谁在发疯了。
叶宁予有些口舌发干:“……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曾几何时艾子明也说过一样的话。游敏的眉心动了动,低声说:“梁先生,我只有这条命给你,别的,再没了。”
叶宁予瞪大了眼睛,一瞬间脸上掠过的神情像一朵巨大的乌云,把他整个人都完全地遮掩了起来。接着他结巴了起来:“阿,阿敏,我不要这个,真的,真的不要这个!我……”
叶宁予整张脸都涨红了,嘴唇却是煞白煞白的。他费力地抓住自己的颈子,胸口急剧起伏,像是被人恶狠狠地掐住了脖子。这样戏剧性的变化落在游敏眼里,也不过是另一次的无动于衷罢了。
游敏目送着叶宁予脚步踉跄地落荒而逃,又面无表情地躺了回去。辗转了好一会儿以后他还是睡着了。也许又是噩梦,但不见得比现实更可怕。
但是这次他没做噩梦,也没人中途摇醒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半,翻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有人,原以为是叶宁予又回来了——这倒一点也不奇怪,但声音一响起,游敏就忍不住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
还能是谁呢。
“醒了?”
游敏犟着不吭声,竖起耳朵听着病房里的动静。脚步声停在床边之后,艾子明又开了口:“小历在病房外头哭。”
“那你怎么在这儿?还不快把人哄住了,不怕出事?”
“根子在你身上,我有什么用。”
游敏一撑手臂坐起来,抬眼看向面色略略阴沉的艾子明:“子明,你的用处才大。他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现在他要哭,你就让他哭好了。”
“他还要死呢。”
“你不是恨不得替他死吗。”
艾子明盯着游敏,但后者垂着头,看不见面孔,于是他先点了根烟,完全无视病房里不准抽烟的告示,重重地吸了一口,又把烟盒往游敏身侧一丢:“我只要活着一天,就不会看他死。”
“我要他杀了我。不过他连只鸡都杀不死,所以我告诉他让你来。我不是欠了你的命吗?那你来。”
“你别吓着他。他是个病人。”艾子明轻轻皱了皱眉头。
听到这句话游敏猛地抬头,声音也拔高了,咬牙切齿之下,神色几乎是狰狞的:“你也知道他是个疯子!疯子应该关进疯人院!不是像你们这样把他当作个正常人!他根本不把人当人,就当个小玩意儿,翻来覆去的折腾。你呢,艾子明你还千方百计地找给他!由着他越来越疯,越来越不把人当人!你……你他妈的由着他!”
自从发病以来游敏还从来没有这么声色俱厉地说过话,艾子明看着他的脸,才想起来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样的神情了。他默默地听他说完,又把手边的烟拧了,坐到床的一侧,对正在重重喘着粗气的游敏缓缓说:“他告诉我你恨死他了,一边哭一边说。阿敏,其实你不恨他吧?你恨的是我。”
说完,他笑了。
第32章
比起当年艳名远播的游英,游敏只能算是长着一张端正的脸。很多年前艾子明和他们姐弟开玩笑,说要是两个人的长相换一换,说不定是件好事。当然这种事情也就只能笑着说说,谁也不会当真,可是眼下艾子明却意外地发现,当游敏强捺怒火的时候,明明应该是有点狰狞的面孔,却意外地呈现出几分艳丽的意味。他的眉毛很浓,发火的时候脸上会流露出不管不顾的蛮横劲头,反衬得眼睛很亮,聚着光,像是有火把在里面烧,怎么也烧不到尽头。
叶宁予固然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和不可预测,惟独在审美上从来没有失过手。时至今日艾子明总算明白几分为什么叶宁予把人折腾到这份上还是不肯松手:或许游敏是戴着面具的,叶宁予宁可见血,宁可两败俱伤,也要把这面具拔下来。
再怎么顶着“叶宁予”这个名字,骨子里流的血到底还是姓梁。
艾子明熟练地把所有的心思都藏在冷静而客观的目光之下,几乎是带着三分期待的,等待着游敏的答案——
“我没有。”
声音里带着很难隐藏的苦涩。艾子明听了又笑一笑,摇头说:“阿敏,以前你不是这么能忍委屈的,这才几年,全变了。”
“以前我姐还没死,我还没欠你的人命债和人情债。”游敏飞快地抢过话头,“子明,你要是不替那个疯子杀了我,说不定哪天我就忍不住把他给杀了。早晚有这么一天的,早晚。”
艾子明看起来并不当真,笑容都不曾褪去分毫:“别说孩子话。要是再来一次,你又躲到哪里去?又要躲多久?还是你还想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提心吊胆地活着?”
“那也比现在好!”游敏的声音压低了,牙齿却在格格直打架,雪白的牙齿看起来像两刃刀,随时能把血肉给切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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