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银端着热水进屋,差点与步履匆匆的倚星撞个满怀,对方却看也没看他。他赶紧进屋放下盆,再转身时已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背影。
“怎么走得那么急呀……”剪银小声嘀咕着回到屋里,十分宝贝地把桌上的药方收进了怀里。
下午雾年出了一声冷汗,此刻身上汗湿黏腻得不好受,剪银便贴心地替他擦身更了衣。
“为什么会劳累呀……”过了一会儿,剪银也慢慢品出不对劲儿了,奇怪道。
雾年看着他苦着小脸的样子好笑道:“定是你太不让人省心。”
剪银委屈地直瘪嘴,这罪名他可担不起。
突然,剪银一拍手,像是想到了什么,红着脸小声道:“肯定、肯定是晚上……”
雾年尚在愣神,怀里的人已一个骨碌跳了出来,义正言辞地声明:“以后不能胡来了。”
雾年哭笑不得,伸手把人揽了回来,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胡来,只是心痛。不胡来……”他轻轻咬了咬剪银的耳朵,“哪里都痛。”
剪银嗔怪地看他一眼。只是两颊绯红,双眸水润,少了几分气势,多了一丝撩人。
雾年霎时有些心痒,剪银却异常坚决地推开了他作乱的手,说是有事找绵枝,让他好好休息,一溜烟跑没了影儿,只留下大黄和他面面相觑。
说来也巧,那边的绵枝正好也有话想与剪银说,两人在半路碰了个正着。
进了屋,绵枝让剪银先说,剪银便把下午雾年心症发作的事告诉了他。
绵枝大惊:“怎么会突然患了心症?我上回分明没看出问题啊……”自家的猪崽正长势喜人,这个节骨眼上,雾年的身体却突然出了问题,实在让人揪心。
“是的呀,我都吓死了……”剪银也心有余悸,“幸好有倚星哥哥在。”
绵枝皱着眉,有些犯难。因为他要说的事,恰恰与这倚星有关。
昨晚吃饭时,他便发觉智庾神色有异,回来一问才知,这倚星竟也是天织族人,且正是那女罗的胞弟。
说是胞弟也不妥帖,因为天织族人是灵体,并非如他族那样借肉身繁衍后人,所有的族人都是在因果石上自然诞生,虽是同族,却无亲缘。
唯有倚星不同。倚星是由女罗亲自创造出来的灵体,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女罗是他的“母姊”。
绵枝对这天织族玄妙的家族关系并不感兴趣,他只觉得倚星有古怪,便旁敲侧击地试探智庾。
智庾对此的态度倒是十分果决:“天织一族决不可擅自干涉因果,若是犯了禁,女罗大人不会坐视不管。”说罢又补充道,“我已问过了,倚星这次下凡,的确是女罗大人的意思。”
绵枝只好作罢,本想着今日再与剪银商议一番。但眼下倚星成了雾年的救命恩人,再提此事难免有些不合时宜。他思酌片刻,问道:“倚星开的药方你可带着?”
“带了的。”剪银马上把药方拿了出来。
绵枝细细看了看,都是些养心顺气的药材,用药精妙,并无相冲,确实是个好方子。
许是他想多了吧。
绵枝思忖着把药方递回给剪银:“等下我按这方子给你取些药材。”想到最近剪银频频问起雾年历劫的事儿,他正愁没个说法,便顺水推舟道,“可要好生养着,说不准这就是雾年的劫呢。”
剪银撅噘嘴:“可你上回分明说与水有关……”
绵枝一噎,胡言乱语地补救:“呃,所以他喝药的时候你看着点儿啊。好歹是个司水的龙神,被呛死了说出去惹人笑话。”
绵枝一句无心之语,剪银却是听到心眼儿里去了,从他那里回来,便非常巴结地熬起了药。
雾年正在小憩,他坐在床边呆呆看了会儿,又十分警惕地把一旁熟睡的大黄抱开,生怕这胖猫等会儿醒来不知轻重地踩了雾年心口。被强行吵醒的大黄好委屈。
雾年要是知道醒来等待他的便是一罐黑漆漆的汤药,哪怕闭眼装睡也定要熬到明早。但面对剪银晶亮期待的眼神,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了下去,苦得他不禁疑心是倚星在恶意报复。
傍晚贪眠的后果便是夜里难寐。
熄了烛火,雾年只能借着朦胧的月色看清剪银的安睡的面容。
他轻柔地描绘着那美好的眉眼,仿佛在细细梳理着自己纷乱的心绪。
“剪银……”几不可闻的呢喃在寂静的月光中有了影子,“我……可以相信你吗?”
耳畔抚过温热的气息,剪银无意识地蹭了蹭,像是一次无声的认可。
雾年叹息着吻上他的额心。
“好,我信你。”
第二十六章 心魇
之后一连几天,剪银每日起得比雾年还早,天没亮便开始生火熬药,待雾年醒来就让他服下,早中晚各一次,比镇上打更还要准时。
几日下来,雾年的心症有所好转,剪银自己的下巴却是尖了一圈,眼底晕着淡青,看得雾年直皱眉。
雾年虽然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一来,拗不过忧心忡忡的剪银;二来,这汤药只能减缓心绞之痛却不能根治。这几日他的心症不再那般来势汹汹,却仍是频频发作。他不愿再让剪银担惊,也只好安静卧床,偶尔疼起来便闭目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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