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详睡在被窝里的斐诺却是突然睁开了眼,其中尽是无奈,望着黑黝黝的房梁发呆。一时也不晓得是该忏悔当初太过冷漠太过自负,还是该为少年的体贴温柔感动。
亦或,扶额。
这不合时宜的体贴啊,他的名字叫不解风情。
……
冬日里,天亮的早,黑的也早,对于擢莲街上的商铺而言,开门的时间便要缩短许多。季灯也因此有了更多的功夫能花在新香的合制上,好歹能勉强忙的过来。
在灶上隔水蒸了一日一夜的白沙蜜总算出锅,却还要再经一道工序才算完工。
于是从铺中赶回来的季灯草草用了几口斐诺买回来的饭菜,便又马不停蹄的钻进了火房,把瓷罐直接架在火上,开着盖子煨煎,等着沸了数沸,水汽眼见着去尽了,这才把瓷罐取下来封好,等着其它香料磨好了便合香用。
斐诺皱着眉头,劝又来研磨香料的季灯,
“这不是一天两天做的完的事儿,每天这么累身子可受不了,你那天晚上几次起来都没怎么睡,这几天铺子里也忙家里也忙,快歇着去罢,我多做些也就是了。”
季灯笑笑,就斐诺这点子力气,着实不如他加班加点来的快。
只是…
季灯一瞬间有个感觉到不对劲的念头一闪而过,却捕捉不及。季灯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是哪儿觉着不对劲,索性不再去想它,接着先前的话茬道,
“没事儿,我自个儿心底也有数,再说忙过这几日,等着这些『避寒香』埋下地里了,我也就清闲了。”
说着对斐诺笑了笑,继续低头忙活着。『避寒香』的合制手法并没有多复杂,却是原料多了些,配比的成分称得上一句复杂,要仔细掺进去才行。
『避寒香』的比例要按着黄熟香四斤,白附子二斤,丁香皮二两,霍香叶、零陵香、檀香、白芷四两,茅香、茴香各二斤,甘松半斤、乳香一两、生结香四两、枣子半斤,皆磨成细末,以细腻如沙为佳,尤其乳香还得单挑出来放在另一个干净的碗里研磨,这般配成后,还要再同先前炼好的白沙蜜和匀,窖藏一月,届时取出来,便香意蕴绕,弥久不散,是房中熏香的上品。
季灯打算做成香丸的模样,一次装上三五颗在香炉里便足矣,随着喜好增减也方便。
这称斤量的活儿斐诺做来最是顺手,又快又准,季灯便也不抢着揽活,专心扑在研磨上,二人各自做着自己拿手的活计,虽彼此无言,却是配合默契,手下的成品一点一点的做出。屋中油灯静静燃着,在窗上映出两道人影相依相偎。
对于斐诺而言,盒子的雕刻反倒是轻而易举,只是季灯整日忙的连轴转,虽然劝了几次,但季灯素来是个执拗脾气,斐诺一时半会儿也拗不过他去,只好一时改了懒劲儿,勤往铺子里跑了跑去帮忙,好让季灯能多休息一阵儿。
好在铺子当初修的时候便刻意修了个隔间出来,以供累了的时候短暂歇一歇。为免季灯回家去依旧忙着磨香料不好好睡觉,斐诺索性搬了被褥来让季灯睡在隔间,在眼皮子底下也好看的住,自己便在铺子前面看着。有客人来便招呼,没客人便守在柜台后面抱着一碗香料粉细细硏成末。
有客人瞧见了柜台上磨了一半的香粉,不由得好奇道,
“是要出新香粉了么?”
斐诺嘴角噙笑,
“是啊,快过年了,打算做个新香丸应应景,到时候上柜还要您捧场啊。”
客人是个阿么,闻言就呵呵笑道,
”肯定捧场,肯定捧场。你家香粉确实好用,虽然价钱比下来稍高了些,可只要好用就比什么都强。我也不是没在别家买过,同样是洗脸用的香粉,你家的这个『净面方』我在别家就从没见过,用了也确实脸上风刺少了许多,肤色也明亮了许多,我姑娘都夸我最近年轻了不少呢。”
“那也得您底子好才行。”
阿么一听,面上的笑意顿时更胜几分,
“到时候新香上了可要给我留一份才行。”
“这是当然,缺了您的一份灯哥儿得同我吵呢。”
斐诺虽然矜傲狂狷,可心情好有耐心的时候面上就能温文尔雅,动了心眼的时候与人说话也是一套又一套,轻而易举便能哄的人放下心防――当然,这轻而易举是针对无忧无虑的大安人而言。
阿么于是满面春风、笑意盎然的提着一个大盒子走出了纂香苑。
一两个时辰过去,铺子里陆陆续续的来过了三五个客人,都在斐诺不着痕迹的夸赞下高高兴兴的挑了两三盒甚至三五盒香粉才走。虽然同街上另几家香粉铺的客似云来还没法儿比,可斐诺却一点也不着急,毕竟开门的时日还少,铺中香粉种类也不多,慢慢做着,总会起来的。
这是来自在大安的木系法师所具有的低阶sān_jí实力的自信。
倘若真在短短一个月间便盖过了其它香粉铺的风头,也不是做不到,只是怕树大招风。斐诺是狂狷不是莽撞,自然是谨慎无大错为上。
等季灯睡得脸蛋红扑扑的从隔间出来时,柜台的抽屉里已经又多出了好几串铜板,尚且惺忪的睡眼顿时亮了起来,神采奕奕的扑到柜台后面看着抽屉里的铜板傻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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