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之人重合在一起,硬要比,只会徒生感伤。
他脸上不露半点声色,只静静地看御医施针延命。
龙榻上的人在昏迷中也倔强的皱着眉,下巴紧绷,病痛只拿去了楚烈的身体,还没有夺去帝王引以为豪的骄傲和固执。
过了好一会,楚烈终于睁开眼睛,眼珠子一动,眼里似搅浑了的污水,戒备地瞟了他一眼,认清来人,才似松了口气,嘴唇微动:“容相。”
“微臣在。”
他弯低腰以便听得更真切些,自是留意到楚烈忽明忽暗的眼瞳,一会浑浊一会清明,正是将死的面相。
但就算明知自己已经大限不多了,楚烈还是雍容冷静的,用皇家人惯有的口吻慢慢开口吩咐,“去拿遗诏。”
他已位极人臣,由他来宣读诏书是再适合不过的。
他拿到那诏书,在楚烈眼神示意下,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目十行的看完。
楚烈并没看他,而是直直望着床幔,并无烦躁,更无惊恐,昏沉沉的脸在倒显得有几分温柔,他对这种表情很陌生,楚烈其人,心思难测,高高位于朝堂之上,常常弹指间夺人生死,下屠城令的时候冷似阎王,不为任何人所动。
只是,楚烈毕竟不是阎王,也不是铁汁铸成的,再叱咤风云的人,也有生老病死的一天。
“我走后,你就按着那上面写的做就好,朝中已无大势力,安稳朝局并不是难事。”
“臣明白。”这大半年里,楚烈已经明里暗里铲除了不少人,现在朝野恰似温水。
楚烈已无起身的力气,脸色差极,偏又硬倔,不惯在臣子面前示弱,只用仅剩的力气阻止自己连连咳嗽,那倔劲看得旁人都心酸起来。
“你,过来点。”楚烈压住咳嗽的势头,扫视时眼似鹰,还残留着些许戾气。
他拿着遗诏走前去,楚烈却忽然从被中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他惊讶于这份突如其来的力气,顿时连遗诏都没拿稳,滚到地上。
只见楚烈额头青筋欲裂,拼尽最后一口力气抓着他,比起之前的冷静淡漠,这时的青年才像常人一般,眼里的不甘不舍绞得他都有些失措,这回他知道,楚烈是真的在临终托咐。
“我父皇,以后就托你留心照顾了。”
“……”他咬牙不语,那手臂隐隐作痛,像快被人掐断似的。
“你的话,我信的过——记住,别太宠着他,让他忙些,懂不懂?”青年说的艰苦,面如死灰,声音发着颤。
“臣明白。”他撇开眼,眼莫名酸痛起来,真是奇了,他在刑部那么多年,见过这么多垂死之人,怎么今日会这么多愁善感?
楚烈说完那句,就像用完力气似的,瘫倒回榻上,大口口的喘粗气,整个胸膛剧烈起伏,鼻息间的气也开始时有时无。
殿外已经跪满了大臣,天还在下着大雨。
“皇上皇上,我们快拦不住上皇了。”有太监急着跑进来,“上皇说一定要进来——”
他大概明白为什么这儿会没有上皇的身影了,于是也忍不住劝道:“您真的不想见见上皇吗?”
刚才用力过猛,楚烈现已无法睁眼,手指微微弹动了一下,回归寂静。
“传出去,就说……我已经驾崩了,别让他进来。”
满屋太监跪下,“奴才不敢。”
“传!”
按照庆国皇家规矩,先帝若驾崩,除了指定的御医,闲人不可再睹龙颜。
他无法阻止的看着太监跑了出去,楚烈的固执和毅力可怕的让他心惊,他立在床边,已经分不清床上的人到底是死是活,殿外已经开始高声吼着,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虚情假意的哭声立即铺天盖地的袭来,盖过了雨声,一波又一波的传进殿内,简直比黑白无常还要催命。
“上皇,就在外头。”他不忍心,再次提醒,希望楚烈回心转意:“您……”
他听见有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隐约还可听到压抑的哭声,他很难形容那种声音,比绝望再难过三分,他找不到词可以形容了。
楚烈挣扎着张开眼,眼神迷茫的瞧着门外的方向,温柔专注的难以描绘。
“不能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他会受不了。”楚烈朝那方向阵阵呆傻了一会,闭上眼时眼眶和鼻尖有点红。
“容相,你别让他进来。”
他捧着遗诏,回头看了龙榻一眼,楚烈这时已经让太医撤掉了扎在身上延命的银针,独自一人躺在龙床上,似已无生气。
他能有今天,是因为上皇,所以他对自己发过誓,会为那个人一世尽忠,不欺骗,不隐瞒,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但他今天破了誓,太过残忍的真相,还是隐瞒住的比较好。
他高举着遗诏,迎着殿外泼天的大雨,看着那个他发誓效忠的人,一字一句,口气淡定,与以往在朝堂上毫无区别。
“上皇,皇上已经驾崩了。”他其实听到自己声音在抖,所幸雨声可盖过,
好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似的,他再次捏紧诏书,重复道,“已经驾崩了。”
后记
千言万语,到真的落笔时,反而惆怅不知所言,我一直觉得每篇文都该有个灵魂主题,即“文因何而做”如果脱离了这个写文的根本理念,那对作者本身来讲,就非常可惜而且遗憾的事。
这篇文的中心句,大概是末章的那句“世事往往是求而不得,得而不珍,欲珍却晚”每个人从婴儿的呱呱落地,到最后的入土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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