咂摸一口,眯眯眼睛,晃晃脑袋。
这位二殿下……嘿!跑到我莫某人家里来,搭台亮相,唱作俱佳:演了出“蝶恋花”过场,唱了支“凤求凰”落幕,前头弹的是“升平乐”,背后奏的是“家山好”——许久没有领教这么深沉的弦歌雅意了。有意思。有意思。
又咂摸一口,拍拍大腿,捋捋胡须。
后生可畏啊。这样年纪,竟能想得那么深,看得那么远,大出意料。
老莫知道,自己再不可能置身大王家事之外了。
他比符杨还大着好几岁,想做的事、要做的事不知有多少,政治生命当然越长越好。长生一番话,重新激活了这位首席谋臣的凌云之志。人
寿有期,对于建功立业者来说,若后继者能保持一致理念,把想法和做法延续下去,那就等于不朽。二王子给出的信息如此明确,大王家事与个人前途、事业未来牢牢捆绑在一起,让他不得不提前正视这个问题。
砝码往哪边摆,不急在一时。心灵的天平,已经倾斜。
(——老莫啊老莫,话说王子殿下的八卦,岂是随便可以听的?听了他的八卦,迟早得上他的贼船哪!)
九月底,大王子符定暂时放下楚州事务,回京协助父王预备登基大典。三王子符留也从枚里绿洲到了銎阳。
符留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带着刚刚出世两个月的儿子。三王子因为腿脚不便,无法跟随父王征战沙场,一直留守枚里大本营。符杨正妃贲氏有一回听其母丽妃说起儿子孤苦,便把身边两个出色的侍女送给了他,叫她们用心陪伴服侍三王子。
这孩子,正是其中一个侍女所生。说是侍女,西戎王正妃身边的人,出身自然不低,生完孩子,直接封了王子侧妃。何况又是西戎王第一个孙子,登基典礼之后,这两个月大的小娃娃,便是皇长孙身份了。符杨在这个吉利时候见到孙儿,非常高兴,赐名符元。
如今的长生,眼力气度远非昔日可比,只觉老大更狠了,老三更阴了,都没什么长进。
兄弟间的恩怨,从前也就不过当作是兄弟恩怨。尽管随着年纪的增长,学会了收敛敷衍,到底心高气傲,不屑暗算机关。何况父王凌厉果决,又向来公允,莫如凭一己所能,博得立身之地。可是,彤城那一箭,本已十分脆弱的兄弟之义算是彻底斩断了。
——从此无兄弟,有恩怨。
那两人早得到贲荧快马加鞭的密报,乍闻他回归,大为惊惧。等了些日子,两位娘娘和舅舅谁也没从父王那里探出什么,渐渐放了心。见面之后,老大和老三皮笑肉不笑的向老二表示关切问候,老大还指天画地自责自怨了一通。这一招却是舅舅教的,跟符定的脾性大不相合,演练好几回,才算勉强能看。
符定毕竟心虚。当日满城的尸体都烧成了焦炭,时隔一年多,符生竟然好端端活生生的凭空冒了出来,怎么想怎么觉着后脊椎发凉。又担心他不知跟父王说了什么,越是表面没动静,越让人心里没谱。
符留坐在轮椅上,把他好一通嗤笑:“几年不见,大哥怎么越活胆子越小?我告诉你,老二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王怎么想。照父王的脾气,既然现在没有追究,这事就算揭过去了。至于以后,还得走着瞧!……”心想:当初跟在符生身边动手暗算的乌族神射手,可是自己辛苦寻访了送给符定的。事情没办成不说,还把人折损在里头。必是符定这蠢货哪里漏了马脚,若换了自己……
看一眼老大,冷哼一声:“枉你还是手握重兵的万户府呢!父王一登基,你就是太子爷,那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现在有什么?你看他那副落魄样儿……”又狠狠损了几句才算过瘾。符定瞧着弟弟,只觉他语调里阴森森冷飕飕全是怨气。心道老三自从坏了腿,脾气更加反复无常。这些年又在老家闷着出不来,说话越发难听了。
到了符杨面前,兄弟三个自是规矩有礼,和平共处。
大夏国历史悠久,开国登基典礼程序,哪怕是少数民族入主中土这种特殊情况,一样有的是先例可循。自九月初八定了典礼的日子,中央命令迅速传遍整个西戎统治区:各地够品级的文武官员务必提前一月到京,特别是西戎官员,得进京接受至少一个月的礼仪培训。
此事秘书省一帮子夏臣卯足了干劲,要为天子明秩序,兴礼乐。须知礼乐兴则言行正,言行正则君可事,臣可使,民可安,大道常在,盛世可期……故此都十分有使命感。面对大王时言行举动日渐不同,弄得符杨自己都觉着自己神圣起来,俨然天子自居。
至于用何年号国号,西戎王把几位重臣和三个儿子召集拢来,共同商议。其他都好说,就是在国号上头未能达成一致。朝中夏臣基本上认可秘书令的说法,以尚书令为代表的西戎大臣则多数支持内府令的观点。定国号不比别的事,谁的意见被采纳,谁就有了名传千古的机会,臣子们一时相持不下。
符杨虽然果断,然而此事关乎国运,不想心里存下疙瘩,于是征求儿子们的意见。
老大当然站在舅舅一边。老二和老三都表示但凭父王定夺。
符留道:“父王天命所归。草木也好,金石也好,只要父王喜欢,定能天遂人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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