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大哥瘦弱成这样?
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呢?
好轻。轻到仿佛抓不住托不稳,以致他一路始终僵着身子动也不敢动。到地头才发现,手上的分量没多少,两条胳膊却重得像铁坨。
抬起头:“子归……怎么办?……”每当这种关键时刻,总是妹妹更有主张。
“此地离北安门不过二十里,谭先生就住在北城。但是……刚刚路上听来的消息,说是……东西两面锐健营,都已……攻克,南边也已围住。这会儿,西京城里……只怕是开了锅了……无论如何,总得进了城,才好想办法……”
听到北安门、锐健营、西京几个敏感词汇,子周突然想起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来得及去思考的
某些问题。
议和的使团前脚出门,围攻的大军后脚便到了城下。
皇帝太子、满朝文武、全城百姓会乱成什么样?出使的尚书仆射未归,秘书侍郎又跟着对方离城,本该在前线御敌的宜宁公主以探望家人为由凭空消失,迟早瞒不住——
三兄妹在这场大变故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叫西京和蜀州,叫天下人,叫后来人……怎么想?
眼见锦夏就要在面前成为历史,曾经为它苦苦奋斗的人,即将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子周于一瞬间血液冻结,感觉自己变得比抱着的大哥还要冷。
子归的声音继续响起:“现在的情形……皇帝不投降,就没法进城。否则,便只能强行攻城……攻城必乱,乱必生危,到时候,什么都可能发生。可是……进不了城,就没法找大夫,没法用药,没法休养……大哥这个样子……子周,你说……还能……怎么办?……怎么办?……”
思绪自恢弘遥远处拉回来。低头。手里抱着的,是此生最亲的人,是心中最重的人,也是他谢全谢子周……这辈子……亏欠最深的人。
“怎么办?”长生忽从外边跨进来,走到子周面前,径直将人接过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说着,盘腿坐下,把子释抱在怀里,双手拢在掌中暖着。
子周手里一空,心里也跟着一空。怒气骤然上涌:若不是因为你……你……你……
长生看都不看他:“都去歇着吧。可以到处走,不过会有人跟着。别糊里糊涂找人动手。真动起手来,自有人制得住你们。”
“哼!”子周发了一会儿呆,挥拳跺脚,率先转身,出去了。
——就在刚才,他忽然发现,对于某个问题,自己与对方,谁也没有资格指责谁。
“嗯……”子释无意识的扭扭头:是什么东西这么香?那气息似乎从渺茫睡乡传来,须往好梦深处寻找。呢喃两声,准备继续沉眠。
“子释,别睡了……吃饭了啊……”
“嗯……”
长生把碗往他鼻子底下再凑近些,看见两片玲珑鼻翼微微缩动,就差伸舌头流口水,纵使揣着满肚子担忧,也忍不住要笑。心想,便趁现在吧,糊里糊涂似醒非醒,什么乱七八糟都还想不起来,权且吃几口。
“来,吃饭。”
吃饭……不是吃饭么,你亲什么亲?哎——!
滑溜滑溜一团顺着喉咙下去,有点甜,有点酸,带着一股特别的清香味道,像奶酪,又好像不是奶酪……居然吃不出来!嗯,再让我尝尝……
长生送下去一口,紧张的等着,生怕他吐出来。过一会儿,见没什么异样,才慢慢接着喂。饿了好几天,不敢让他多吃,估摸估摸分量,便住了手。
刚把碗放下,之前还睡意朦胧的人已经睁着眼睛问:“是什么掺在奶酪里,这么好吃?”
长生微笑:“还是子归有办法。在向阳的陡坡上找了几株山药,加干酪熬成羹,又捣了几颗黑莓果拌里头——知道么,香得伙房的人全流口水。吃了半辈子奶酪,没料到还能这样吃法……”
山药安腑健脾,莓果止血敛创。都是就地取材对症下药的好东西。
“再给我来点儿。”
“一口。”
“小气鬼!碗拿来,我自己吃。”
“只能一口。想吃也过一个时辰再说。”
“唔……”下去了,果然只有一口。
这一口,虽然原因未必相同,两个人都有点儿意犹未尽。
长生忽松手,站起身:“起来,我陪你出去走走。”
听他这么说,子释抬头。
“外边景色不错——你睡着的时候,我们往南挪了三十里。”
“啊……我怎么不知道……”这才注意到周遭隐约飘荡着野花青草的芬芳。
“哈,有些人睡着了只怕卖掉都不知道……”长生饲养员当出成就感,心情颇好。
子释便要起身揍他。不料脚下虚乏无力,这一使劲,倒像是故意撒娇般,直接趴怀里了。
长生一把搂住:“我怎么敢,有人要找我拼命的哪……”
“这么说……我好像看见子周?”
“是。”长生见他不说话,笑笑,“你放心。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子归已经找我拼了两回,差不多该“竭”了。子周么……伤敌一万,自伤八千,我看,这小子离“竭”也不远了……”
“哈!”子释终于失笑。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像出自自己之口。诡异啊诡异……
长生望着他,猛然箍紧了,又慢慢松开,一只手贴在胃脘处。好半天,才轻轻道:“还疼么?……真是……吓死我了……”
无数话语在喉头翻滚,最终只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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