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平知道再怎麽解释,檍洁也不会接受他学那些可能拿来害人的巫术,於是举个最无伤的幻术说与她放心「这书也不全是害人,你看这个,这教的是让人失忆的幻术。等我把这学会,以後你有不开心想忘掉的,我都能让你如愿。」
「忘记不开心?真好……」檍洁旋即偏头想着「可是玄平,快乐的部份也会跟着忘记麽?」
玄平点头「嗯,只要是你想忘的人,关於他的一切,你会忘的一乾二净。」
檍洁叹息道「不能只忘记不开心麽?」
玄平嗤笑「傻瓜,如果那个人让你不开心,就算想起跟他的快乐时光,也会变得不开心。」
檍洁觉得玄平会特别告诉她这个幻术,是因为他很想学会,好忘记某些人吗?檍洁突然感到害怕「那玄平呢?学成之後,会不会用来忘记檍洁?」
玄平被檍洁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啼笑皆非「忘记你?我为什麽要忘记你?」
檍洁明日出宫,玄平却一早就待在这看书,好似一点也不留恋,她神色有些扭捏道「不知道,檍洁只是担心出宫後……玄平会忘了檍洁。」
玄平看出檍洁不舍,收起笑意「你看这什麽……」
玄平从腰间的暗袋中取出两颗深褐色水滴状的乾硬种子。
「栀子?」檍洁见过那种子,当初玄平娘亲用它制成药粉来治她肩背上的溃烂伤口,药粉香味奇异好闻,洒上时凉凉的,伤口原本痒麻痛瞬间消散,一连敷上十天,碗大的伤口慢慢收束,最後连疤都淡似无痕。
玄平惊喜她竟认得,微笑答「嗯,而且是红栀花结的果,我一直带在身边,闻着它看着它就想起你。来,一颗你留着。」
檍洁小心捧着,晶亮着眼盯看道「玄平,我可以把它种在院子里吗?檍洁想看它开花结果。」
玄平摇头叹气「中土的气候养不出红花的品种。就连我娘亲家乡故土,红花栀树也很稀少,养成也不一定开花,结果尤其难,有时结果,树也跟着枯死。这种籽还是留着看,别浪费力气种。」
「好吧。」檍洁无奈,转将种子凑到鼻前嗅着,旋即露出笑脸「好香喔!比花还香。」
玄平朗笑应「是吗?我以为你会闻不出来呢。」
檍洁偏头疑惑「为什麽?」
「太傅应该教过,『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你身上本有栀子香,早该不闻其香。」
檍洁听完赶紧嗅嗅肩臂,许久仍是一脸困惑,接着摆下手,又将栀子凑到鼻前闻,明明种籽才有味道嘛!檍洁觉得玄平在开她玩笑,嗔道「你骗人!我身上哪有栀子香。」
玄平将身子靠向檍洁,闭眼以鼻深吸她肩颈间散出的体热,当中混着淡甜香气。玄平微笑睁眼「错不了,是栀子花香,不若白花浓郁,是红花特有的淡香。」
檍洁看着离她不到三寸的笑脸,上头黑白分明的眼珠,好似映入窗外蓝天,闪烁着宝石亮光,她被那神秘幽暗如深围,全身像浸在水里般沁凉平静。
「玄平,你的眼珠子在阳光下长出一圈青蓝,好美。」
玄平转开视线,靠上檍洁耳朵「我娘说,秖族人眼瞳色很特别,显出深浅不一的青或黑,代表情绪变化,同族人一望便知。」玄平嘴角微扬,更贴近檍洁,轻触她脸颊道「我娘还说,只可以跟最信任的爱人说这个秘密,因为在她面前,我是藏不住情绪的。」
檍洁不清楚是玄平呼在耳边的热气,还是他那轻轻一吻?使她颊面火烧,头晕飘飘,说不出话,一个劲地害羞低头,手里紧握着栀子。
「檍洁……」玄平的声音带有些距离,但她还是不敢抬头,怕又接触到让她目眩的蓝眼。他再唤「檍洁,别怕,看着我。」
檍洁缓缓抬眼,玄平此时已正坐看书,没望着她,彷佛刚刚的一切是场梦,她摊开手心,栀子还在。她松口气时,玄平三度唤她「檍洁,我问你……」
「嗯?」檍洁握起栀子,眼神飘往声源,旋即又是心跳,因她又对上他双眼,而且这次的蓝更凊浅。
蓝眼主人用极其轻柔的语调吐出疑问,又好似已对答案胸有成竹「你……喜欢我吗?」
檍洁怔忡,凝视玄平深深点了头一下,却旋即撇避他视线。
檍洁躲避,只因从未如此心慌。她并非第一次被男子问这问题,却是第一次觉得这问题的好重。檍洁喜欢身边所有人,即便是老爱捉弄她的小哥或是老爱在她面前吹牛的四皇子,她都喜欢。因为洁儿知道他们都对她极好,只是想不出其他办法亲近她……
但玄平不同,自从他娘亲死後,任何人羞辱他,他都没反应,他比以前还要忍气吞声。连洁儿都不知道要怎麽帮他,只能得空便陪着他,说些好玩事逗他开心。但玄平对她始终淡淡地,没多高兴的样子。洁儿甚至想,玄平大概不想跟任何人好,包括她,不管她有没有进宫,他们有没有相遇,结果终归一样,玄平始终不相信任何人,她为他的孤单感到无能为力。
一直到前一刻,玄平对她说出眼睛的秘密。洁儿才终於有些安慰,知道在他心中,她的地位跟其他人是不同的。但正因如此,他的问题令她无法直率回应,檍洁有更多的担心是,怕他觉得轻率应承是在敷衍,不是真心真意。她知道他要的是承诺,承诺会将他永远摆在心里,一直喜欢下去。
檍洁想以言语补足心意,玄平却等不及,有些尴尬的别开眼,眼色转为深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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