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云九霄接口,雪妮转向仙猿,轻声道:“大师有所不知,他一向不爱喝酒。难得大师一番好意,不如他那一杯由我代喝了吧。”说着尖起兰花指,拈了一杯在手,就要送到口边。
仙猿一把捉住道:“你先别喝,你一个人喝不算。他姓关的是男人吗?是男人就没有不喝酒的。今天你两个的交杯酒我看定了!要是有人跟我作对,不听老和尚的话,就算我打不过你们一家三口,可有本事闹了这婚礼,让你们今天成不了好事,你信不信?”
自发现云霓不告而别,关千剑早已只是一具空空的躯壳,面对一片热闹喜庆的景象,他只想早一点结束,还他一个安静自在,好让他一心一意思念那个人,或者为那个人落泪。
当他闻到那一股辛辣的酒味,头脑中感到一阵晕眩时,他第一次发现,这不正是自己最需要的吗?他多想长醉不醒!
一醉解千愁。
他端起酒杯,强笑道:“仙猿大师亲手赐饮,我怎么敢推辞?至于交杯酒嘛,如果我这一杯喝下去还没醉倒,一定表演给你看。”
他一扬手,就要整杯倒入喉咙,目光微抬之间,却发现厅堂一角,最末一桌上坐着一人,肤色浓黑,神态妩媚,像极了一个人。
——黑狐?
一个在他记忆中消失了很久的女人。
可是那人却是一身男子装束,还戴了一顶帽子。
正要仔细辨认,那人头一低,开始大口扒饭。这一来,关千剑只能看到他的帽顶和飞快运转的筷子。
一夫人远远见他眼珠一颤,眉毛拧紧,陷入思索,只道他有所察觉,一颗心咚咚直跳。虽然关千剑只是独自一人,武功也远未到足以抗衡三个绝顶高手的境界,可是一夫人心中似乎留下了阴影,总担心他能出奇制胜。
她急忙看向云九霄,给她递个眼色,意思叫她出言催促。云九霄以为只是提醒她注意的表示,并没在意,心想:“他好好一个人也不是我对手,更何况喝醉之后?只等他酒一下肚,我就冲上去,先把他拿在手中!”
一夫人又吩咐仙猿:“老和尚,你要看别人喝交杯酒,非得离这么近吗?我看你还是尽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吧。”
仙猿出奇地没有顶嘴,笑道:“你说得对,老和尚我站在这里,恐怕他们不好意思起来,就算我杀了他们,也看不到交杯酒了。”说完身形一闪,到了关千剑身后,随手已从一人手上接过他的奇门兵刃,藏在背后,严阵以待。
雪妮怕夜长梦多,恨不得抓住关千剑的手,捏开的牙关,给他把酒灌下去。
过了许久,她见仍没动静,忍不住揭开盖头一角,颤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关千剑随口答了一句,一仰脖子,把杯中的酒饮尽。
这一刻一夫人和云九霄对视,眼中都有兴奋之色。
仙猿大笑一声,把梯子竖在身前,得意非凡。
云九霄心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右手握住剑柄,同时脚下已踏出一步。
一夫人知道她沉不住气,轻声道:“云姊,你还怕我吃独食吗?”她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直戳对方软肋。
果然云九霄回头,不好意思一笑道:“哪里的话?我们姐妹两个,什么时候分过彼此?”
一夫人道:“那就按计划行事,万万不能功亏一篑!”
云九霄道:“妹子说了算,呵呵,妹子说了算。”心中只想:“她这明摆着是怕我吃独食啊……”
实则一夫人心中另有计较,她只怕三人不齐心,在关千剑醉酒后一拥而上,谁也不让谁,自己人先打上一场。如此胜负还没分,关千剑却早被惊醒,岂不是很糟糕?所以非让雪妮那一匕首刺下去不可。那时就算发生内哄,关千剑也很难再找到可乘之机。
这就叫打蛇打七寸。
关千剑一杯下肚,立刻人事不省,眼前一黑,身体完全失去主宰,向旁便倒。
雪妮探手将他接在臂弯,另一手抓开盖头,掷在地上,就在同时,手上已多一把白晃晃的匕首。
大厅中惊呼声响成一片。众宾客实在弄不明白,新郞为何突然被毒倒,而他的新娘竟还亮出了利刃,意欲谋杀亲夫。
关千剑在昏睡中,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慌乱。“不能睡!不能睡!”脑子里似有个声音在呼喊。
“嗒”地一声,他听到有水滴落地。那声音极近,就在脚边。他面前出现了猩红一片,——他虽明知自己闭着眼睛,但仍被自己“看到”的景象吓出一身冷汗。
他努分开眼皮,看到的是正在飞速旋转的屋梁。嘈杂的吵嚷声灌进耳朵,好像这些声音也在旋转。
他敏锐地嗅到正在发生一场变故,而这变故多半还是冲着自己来的。他猛吸一口气,将身体竖直,一低头,——那落地的水滴,那猩红色,都不是幻觉,而是自己身上的鲜血!
一柄匕首插在他小腹上,另一端握在一只纤纤素手中,沿着白皙的手向上,是瘦骨嶙峋的手腕,手腕从红色的嫁衣内伸出……雪妮!
刹那间他明白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雪妮苦口婆心,逼他不要带剑;
为什么仙猿老和尚会破天荒地站出来劝酒;
为什么雪妮那么急着嫁给他;
为什么最早在龙吟湖相遇,她会主动接近他,搭救他;
……
但是同一个刹那,他又陷入了更深的迷茫,因为他眼中所见的一切,以更快的速度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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