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商把他的手捏得更紧,捏得他发痛。“相信我。”
顾惜朝淡淡笑道:“人都说,三十年何东,三十年河西,你一夜一个模样,转得比风车还快,我一时有点适应不过来啊。”
“我心痛。心痛得就像那天以为你要死了的时候。你的心本来便千疮百孔,一碰即碎,我还伤你。我昨夜才知道,我对你说的话,就是活活地对你施以凌迟之刑。我才明白,琴弦断时,我听到的是心碎的声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不怕违背lún_lǐ,道德……那诸如此类的东西?”
戚少商定定地注视他。“你敢,我便也敢。管它lún_lǐ道德?我喜欢你,这有什么错?你肯以己身解我问情之毒,我还有何求?我不会再伤你,只要你不再以身试法!”
顾惜朝凝视着他。终于,一抹淡淡笑意在他脸上展开。仿佛一泓清流般的微笑。既无嘲弄,也无戾气。他反握住戚少商的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是你对我的承诺?”
“至死不渝。”
“为什么至今才说?”
“我一直在跟自己挣扎,直到那夜,我才发现,你的脆弱和无助。你却把你的恐惧深藏于心,用玩笑和无所谓的态度面对我。你到了这种地步,还不愿让我为你背上负担。我不能为这劳什子的lún_lǐ道德,恩恩怨怨,再失去一次。我不愿再失去你。我有我的原则,如你所言,为你,我已违背了我的原则。但,无论我们彼此情感如何,总不能把自己变成跟对方一样的人。所以,拜托你,惜朝,不要再作伤天害理的事。”
顾惜朝笑了,又是那种孩子气得让人心疼的笑。“我不会再作了。我已经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我亦别无他求。”
把戚少商跟自己的酒杯斟满,举杯笑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敬你。”
顾惜朝忽然转头望去,笑道:“佩裳来了。”又转向戚少商道,“我想解问情之毒的心,从没一刻像此时这般迫切。真愿就消逝于这湖上,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那是人生至真至善的一种境界吧,从今以后,我也要试着去感受一下。”
戚少商笑道:“我们会有一生一世,去做想做的事。我不愿,再后悔。”
酒杯相碰,发出清悦的叮地一声。
烟雨迷蒙中,波光闪烁间,是否,便是你我想抓住的永远。相握的双手,是否便是你我的昭誓今生。
我真宁愿相信。
可是,我实在不相信,这一刻能维持到永恒。
不是因为怀中那块被我体温焐热的玉,而是,你我背道而驰的一切,一切。
我已太清楚,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们的承诺,是否也会像那飘入湖水中的纤纤柳叶,随水而逝。
回首四望,天边最后一缕光影,也已没入西山。
45
一艘花舫,悠悠荡来。却是通体缀着白纱的莲花。于暮色中,白莲中有灯亮起,闪耀如星。
顾惜朝赞了一声:“好个佩裳,从何处想来。”转头一望,又是一艘花舫飘来,船身以翠绿柳叶装饰。
戚少商道:“真是穷尽心机,这柳叶片片是真啊。”
顾惜朝笑道:“江南风物,当然不比北方肃杀。什么叫温柔富贵乡?就是这里了。扬州烟花之地,天下闻名,那可是千真万确的。”
忽然一个娇嫩的声音在船舱外响起:“顾公子,戚公子,我家小姐有请。”
一叶轻舟上,亭亭玉立站着一个少女,头梳双髻,容颜秀丽。
顾惜朝笑道:“小意,有劳了。佩裳在船上吧?我这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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