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上前想要搀扶颜离熙出轿,却被他以行动拒绝,虽然的确有些勉强,但颜离熙还是独自从轿中站了起来,趔趄着走向祠堂。
其实脚伤并没有如慕容刑以为的那么严重,故意装作无法行动的样子,是不愿意再与慕容刑发生正面的接触。
慕容刑冲动的个性可以让他暂时忘记所有这一切举动的最终目的,然而颜离熙不能。
既然为了这个江山,为了保住这个皇帝已毁灭了这么多事物,那么就算一切都是错、错、错上加错,也必须进行下去。
颜离熙走进正殿,两个侍卫警惕地跟随在他身后,并不仅仅安心他的安全,恐怕梅皓也吩咐过他们不让任何人靠近颜离熙。所以守墓老人递来的香火,也是由他们两人转达。
对于这两人的干涉,颜离熙并没有任何反应。
这附近一带都是宗祠和祖坟,香烟的气息自然缭绕,然而就在正殿中,颜离熙却闻到一股熟悉而清新的味道。循着味道仰头看去,原来在摆放祭品的案桌上搁着一罐开了封的蜂蜜陈皮,清香四溢。
心中了然地一笑,颜离熙倒在蒲团上拜过,然后将香插到香炉中,接着吟出和之的少年行。
“少年青骢千钟酒,放歌九州踏浪行。 愿君共扫红尘去,阅尽江湖万古情。”
那两个侍卫只当他是念及亲人的早逝有所感伤,并没有多想。倒是看见颜离熙一边诗,一边向后面的祖坟走去,赶紧慌忙不迭地跟进。
按照长幼礼序,颜离熙最后拜祭的,是和之的坟茔。
这是座堪称别致的阴宅。
虽然已是浓秋,但坟山上慕容刑特意让人手植的天鹅绒草依旧茂盛葱翠。和之生前便自由不羁,最讨厌砖砌堆垒的俗物,死了之后能有这样雅致的居所,想必也不会抱怨什么吧。
抚着墓碑上慕容刑亲手题写的金色大字,颜离熙长跪,不,应该说他整个人几乎都趴在在了那碧草依依的坟茔上。隔着厚厚的黄土,他在与和之说话,而说话的内容,这个世界上不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然而,从颜离熙偶尔抬起的面颊上,任何人都能够看得出来,那倦极累极的表情。
第三十章
“和之……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过了良久方才从坟茔上起身,看看天色,狩猎应该尚在进行之中,然而梅皓允给自己的时间已将尽,身后两个护卫已开始不着痕迹地催促他离开。
也罢,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回去吧。
给了守墓人一些银两,然后重新坐回轿中,这便算是结束了又一年的拜祭,下次再来这里,最早也得等到来年清明。
不过若在这期间出现什么意外……也许便可以提早过来了。
轿子很快就消失在暗红色的山林小道中,方才慕容刑的突然出现,使得护卫们加倍警惕起周围的动静来,他们尽可能地避开有可疑声响的小径,却没有谁想到回头去留心一下颜氏祠堂里现在的状况。
守墓老人目送颜离熙离去,然后转身,走到灵龛后面的影壁旁,咄咄敲了三下,居然叫开了扇暗门。
“宾大人,他们已经走了。”
从暗门中出来的正是宾与怜。供桌上的陈皮便是他放置的,颜离熙与那几个护卫在外面祭拜时,他就一人躲在这间本是用来堆放香烛的暗隔内。
虽然一直念想的人就在于自己一墙之隔的地方,可见面依旧是奢望。
“谢谢老丈帮忙。”
并没有做过多的感叹,宾与怜又给了老人一些赏钱,便出了正堂向坟场走去,若他猜得没错,那么颜离熙在堂前所吟的少年游,一定有所含义。
也许问题的解答,便在和之的墓边。一早时候就已经观察好了这里的环境,所以虽然颜家坟冢众多,但宾与怜还是很快就找到和之的青冢。
这就是那个长得和解之一模一样的弟弟了吧。
并没有急着四下探查,宾与怜俯身去看那冰冷的墓碑,上面慕容刑的字迹他是认得的,虽然御笔题写的是和之的官衔,但真正的、更加复杂的关系恐怕已经随着那具焦骨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甚至也许,这墓里什么都不存在,就算是从那场大火之后的遗迹里捡拾回来的残骸也说不一定是别人留下的。
而就是这样一具也许并不存在的东西,却能够在这片惊涛骇浪的中心平静地沉睡,安详得让人嫉妒。诗人颜和之,从前所崇拜的人,宾与怜现在甚至有些怨恨,若不是因为他,解之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若慕容刑没有遇见那诱人的自由,那么他的人生也就会与焱朝其它的天子没有什么两样。
然而又如果一切都纳回规矩轮回之中,自己还会认识颜离熙么?就算会,他所认识的他,也将会是个深沉心计的高官要员,他不会允许他亲热地称呼他为“解之”,不会为他挡驾,不会与他谈笑——哪怕现在所得的这一切也仅仅出于利用。
是利用又如何?这几个月、这么多天以来,宾与怜已经明白,尔虞我诈,心狠手辣,这座朝堂上唯一要不得的,就是感情。
不再去想那么许多,宾与怜在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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