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无论是十还是疏狂洒落的钟云祺,向来不拘这等繁琐。故而,在几番接触以后,钟云祺,每次临席,尚在外间时,这位小学生,便十分知趣的对着门外遥相行礼,而钟云祺入室之后,也不必还礼。
今日便是这般,钟云祺只在门外点了点头,便径直的走入内间,随手摘了自己的风袍,对坐在十的面前。
十看了看钟云祺的空空两袖,也大致明白,这位师长,这日突然冒雪临门,想来,是有别的话说了。
钟云祺落座以后,环顾四周,眉间微微一皱。
“怎么,这几日,也不曾写几个字出来。”
十,在前世的世界,也曾被周平远逼着练了一久的书法,但那也只是浅尝辄止。来到这个世界,一改软笔的书写方式,手下便总是飘忽无力,毫无筋骨,这一点,向来为这位启蒙师长所鄙夷。虽然,也陆陆续续勤练了七八年,可以算得登堂而观,但到底未曾入室,在这职业书生的眼中,只是不好。
十尴尬的笑了笑,明知这位老师今日来此,必不是为着这事,也就不愿太多纠缠于这个话题。
果然,钟云祺呷了口茶,摇摇头。
“你到底,有没有伤着?”
“没有。”
“怎的,我听说你沉睡了几日,内里,瞧过没有?”
“老师,有巴将军这样的高手在此,又如何还能落下暗疾。”
钟云祺这才信然的点点头。
“对这件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不知道,或者,慢慢的过去以后,便是‘既来之则安之’吧。”
钟云祺,眼中一亮,他早已习惯,这位弟子的年少聪颖,以及那些突然间的深刻。或许,这样的惊才绝艳,在别处,在平易里看来,总要大为吃惊。但是钟云祺这般的人物,自身也是常常自诩的天纵之才。对自己的弟子,向来,也毫不低看。
“好,这般豁达洒落,才是我门中人物。有很多事情,既然发生了,就先接着,不必急,也用不着焦躁。就如你说,既来之则安之。”
“老师今日过来,想必一定有所指教吧?”
钟云祺,漠然的看看这个弟子,内心有些不喜。只是因为,很多时候,他真的是发现,和这样的一个学生谈话,其艰难程度,不亚于与一个智计成熟的成年人对局。“何必总是猜透呢。”
十,只是淡淡的笑笑,也用不着赔上过分的小心,对于面前的疏狂之士,他一向是处之淡然。
“昨日,我收到陈平兄长,从前军大营里,寄过来的私信,内中说了二三事。故而,过来瞧瞧。”
钟云祺口中的陈平,是炳王爷身边现今最得重用的年轻谋士,早年间,这二人,曾结伴游学,同窗之谊深厚。后来,又一并投入炳王门下。
论智计才学,钟云祺丝毫不逊色于陈平,但是在接人待物上,钟云祺轻狂孤傲,常为同僚所不容,而陈平则谦逊平实,圆通得多。这也便是,钟云祺后来只能是一怒之下,安居京都,领了十讲读师长这一闲差,而陈平则步步高升,渐渐迈入帝国核心圈层的缘故。
“陈先生有何言?”
“说了,二三事,不必问了。你只说,年前大军开拔之时,棘国已然犹如风中烛光,摇摇欲灭,可为何如今,却苟延残喘如此之久?近百万大军,为一山一河所阻,数月间,难进尺寸?”
或者在外人看来,跟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谈论军国大事,未免荒唐,但此时,钟云祺的脸上,却一脸严肃。
“困兽犹斗?”
“哼,只见其表。”钟云祺,毫不掩饰的,将那鄙夷的神色,写在脸上。
“何以,新帝即位以来,十数余年,尚无年号?百官只得以‘新帝’相称。又何以,数十年过去,偏生此时,会有御驾亲征的决策?要明白,争者,不在其外,而在其内。”
十,听出了钟云祺这话里的意思,明显是隐隐说着炳王爷与帝国正统之间这数十年来的纷争纠葛。也便大致明白他所说的意思。
“皇权,自古以来,不容旁落。但而今的盛国,在这数十年内的盛国,王爷的权势,竟总是凌驾于帝国、皇室、朝廷之上。这本身就是纷乱之源。
你以为,皇帝此次突然御驾亲征,所为,真的是要威慑北方,一鼓而定?错,陛下真正要做的,不过是想借此统御三军,以灭国之威,开疆之功,实现军权一统的目的。
而朝廷上皇子间的内斗,明着是夺嫡的戏码,但一开始,圣上就如此纵容,且不惧国本动荡,连连姑息,这本身就是换一种方式告诫天下,唯皇者,乃正统。所以,棘国之战,争不在异国。”
“老师对我说这些,是要训导学生什么?”十的语气,非常冷淡。
“呵,你也用不着这样的语气,我知道此生,空有出将入相之才,实无出将入相之机。早已不奢盼什么了,只是,京都的风云,永远都比别处诡变奇异,难得一览。如此,才滞留此间,不惜空荡虚度,如若有朝一日,帝国,不再是这般波诡云谲,只怕是早已泛舟江海,遥寄余生去了。”
十,心知在这番自辩里,太多悖论,却也只是不言,不过低头喝茶。
“陈平那边的信中说了,皇帝遇刺,已危在旦夕,这一局,所谓的正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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