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上帝赐我平静的心,让我接受我无法改变的事情;
愿上帝赐我勇气,让我改变我能改变的事情;
愿上帝赐我智慧,让我能够分清这两者。
——布尼尔祈祷文
周平远的病,始终是心血管方面的顽疾,此后的时日,都要定期回医院复查。这一要求,却在他的劳累里,平添了衡量的指标。使他自己懂得如何去控制日常的忙碌。
突然而来的疾病,警告着人们的生活总是淹没于各种突变的未知之中,难以长久,也不会过多的等待。
这一点,使那些沉积下去的梦想,重又生发出紧迫的压力与努力奋起的决心。
这一学期结束的时候,周牧在杨慧文的指导下,试考了属于高中二年级的习题,结果,自然不是怎么理想。但也由此,使周牧自己认清了接下来,要去努力的方向。
他突然意识到,周平远不会陪伴他太久,这一点,不是有他们彼此所的决定的必然。而此后的一生,这长长的路,他却还没有想好,自己要走向何方。
爱情,这样的词条,对于周牧这个年龄的孩子而言,应该是充满了闪闪光芒,极有诱惑的美好存在。但事实,从最初憧憬,再到回顾于自我的时候,已然疲乏得,没有了多余的新鲜。
这一点,周牧从张玮的那张便笺上,也同样看到了好多不可求的无奈和惋惜。
和光同尘,就放它自由的去流浪吧!
现在的周牧,每逢周末和节假,都会按时归家,守在周平远的周遭。周平远拒绝接受完整的心血管搭桥手术。
在他看来,第一,他的病并不是医生所说的那般严重;第二,他一贯睥睨果决的心理,骨子里并不认为生命的开始和终止,需要借助医疗的干预。
他向往自然的人生,而他这所谓的自然,就是听从于生命的起落,完全由着它的样子,从他的出发,到他的结束。
实则,换一个视角,周平远此生无憾,因而对死亡无所畏惧。
再换一个视角,周平远生无可恋,故而姿态洒然。
走在公园里的周家父子,晚秋的清寒,已然使他们都躲进厚厚的外套里。周平远还戴了一顶鸭舌小帽全身一片灰色,自从心脏的问题确症以来,这段时间里,他明显感受到身体各个机能的全面衰退。
在公园的恢复运动中,也还是支撑不了多久,就又气喘兮兮的停下来,走到长椅前面去。他实在是太虚弱了。
周平远,每次靠近长椅,在他将坐未坐的时候,总是撅着腚,双手拄在膝盖上,像一头前倾的鸵鸟,脸色惨白,额上青筋毕露。
这样滑稽的动作,倒不是周教授哪里新潮起来的行为艺术。实际上是他内心的不断挣扎,是意志与**的抗争。
他认为,哪怕多坚持一分一秒,对疲累和休息的诱惑多一份抗拒,也是坚强的,也是主体的人,不屈从于恐吓的伟岸。
但是每一次,他都败下阵来。
远处的周牧,这时候会赶紧走到他的身边,递着水,递着毛巾……
周平远的气息,很久都不能回复于平常。在深秋的浓雾里,他身后一侧,长椅上探出头脑的刺槐,犹自挂着晶莹的露珠。
一滴滴,慢慢的落在他灰色的外套上,对此,他全然不觉。
公园深处,传来一阵阵断断续续的歌声,伴着手风琴的演奏。仔细的听着,才明白是前苏联的名曲《共青团之歌》。那是这公园里,老年合唱团的练习曲。
激昂而战斗的乐曲,漂浮在空气中。周平远静静的听得入神,一双手指,渐渐的,也合着节拍,在大腿上,轻轻的拍打起来。
周牧侧面望着,周平远那两鬓上,不知何时,早已青丝成雪。年华不再,而他自我,对此却好似浑然不觉。如刀一样的鬓发,衬着枯瘦的脸颊,愈是在这磨难中,愈发彰显他抿着嘴略显严苛的坚毅。
这是一个永远都不会使自己的血液冰冷的人,他是那样的充满了激情,以全部的韧劲,面对生活的全部,愈是世人为艰难的严冬临近而深感乏力的种种时刻,这样的人,愈是燃烧得无比的彻底。
一曲终了,公园的另一头,传来热闹的掌声,传来嬉笑。周平远微微闭眼沉思片刻,仿佛老骥般,简短的回刍于记忆的空间。少顷,猛然再睁望眼,拍了拍椅背,果断的站起身来,又开始缓步的走下去。
一路上,他或急或缓,自我始终都在不间断的沉思中。路过公园的中心,他一面从衣兜里,摸出谷子,一点点洒给地面觅食的白鸽,一步步,从那鸽群中穿过。
周牧亦步亦趋的跟着,这时候,他不会打扰,也无从打扰。很多次了,也习以为常,在周平远结束他思索的那个世界之后,他会回头唤他,偶尔,心情舒畅的时刻,会闲聊一些轻松的话题,他只需要等待就好。
果然,走在前面的周平远,就快走到公园大门出口的时候,突然回过身来。
“对了,去空渡寺的路怎么走?”
※
坐在空渡寺游廊下面时,周牧内心才有些愧疚的意识到,这还是第一次和周平远过这边来。
他一面提起茶碗,一面抱愧的望着他。只看到周平远正手捧着茶碗,望着栏外的沟壑、平原,怔怔的出神。
快近中午时分,烈阳当空,一扫笼罩着整个城市的迷雾。高而旷远,辽阔的青天;退下颜色,愈发质朴清丽的山峦;一卷卷如同写实派笔下,亦或是宫崎骏动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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