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夫和孕妇的家属,在孕妇明显情绪不好的时候,特意走这一趟,告知这句话。那是劝孕妇的家属悠着点,能劝就劝,万不可火上浇油伤了胎气。
李斐完全没有一点准备,这着实出乎意料。
有孕?
两月有余?
李斐一时懵神,等醒过了神儿,一双漆黑潋滟的眼眸先染上笑意,李斐喜上眉梢,连声追问道:“是姐夫看诊的吗?母亲一切安好吗?”
“是一位老大夫看的。”乐曦笑着摆手,感觉姑姑的丈夫,女儿都太年轻,又补一句道:“现在安好,还有往后八个月,姑姑要强惯了的,少不得身边的人多体贴些。”
李月这个年纪怀孕,总是比不得十七八岁的年轻小媳妇。李斐这会儿才把孩子的父亲想起来,尽量忽视掉那些不快,最终新生的喜悦还是压倒性的胜利,李斐柔柔道:“多谢姐夫提醒,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我就不去架桥拨火了。”
乐曦的话已经递到,如释重负的后退了两步,让李斐的马车过去。
李斐向二姐夫挥挥手,再入李家,先听得管弦锣鼓之声从里往外透出来,魏嫂迎上来,整个人都笑得松快,对李斐躬身道:“三姑娘,夫人包了一班梨园弟子,正耍着呢。”
魏嫂也知道今天那两口子吵架了,担心李月坏了心情,现在李月能听听戏,让自己开开心,这个疏散的法子就很好。不开心呢,自个儿找找乐趣,也就开心起来了。
走到第二进院落,把戏台省了,妆扮也省了,一班越腔艺人,奏乐唱曲的一共九个人,分别拿着云锣,镲锅,梆子,笛子,唢呐,快板,二胡,月琴,撞钟,一边操控着乐器,一边帮腔伴唱。李月穿了一件烟柳色如意花卉厚棉短袄,浅色直纹马面裙,乌浓的发丝随便挽了个髻攒了一对镶碧玺金钗,坐在八仙桌旁的楠木高椅上。她粉黛不施,眉眼间已经是透骨的fēng_liú。
九个梨园弟子拱卫着,李月才是那一个唱曲的角儿,曲意平稳柔和,音调低缓轻软,神情悠然自得,兀自陶醉在越曲高腔之中。
一段唱罢,李月清了清嗓子,唱得气色都红润起来,朝李斐招手笑:“我姑娘来了。”
九个梨园弟子见李斐容颜清美,穿戴贵重,气质贞静,纷纷站起来垂候吩咐。
李斐和李月做了对坐,轻笑道:“有一年多没听这种曲调了。”
上一次听见,是李老太太七十过寿的时候,在云南的昆明,在李家其乐融融,自娱自乐。
“我再唱一曲。”刚才李月唱了一段灵蜗石,就是女娲补天改编过来的一支曲子。李月兴致正浓,吩咐艺人们:“来一段续离骚中的九章。”
乐声响起来,李月合了一阵拍子,再度高歌。
李家的祖籍崇德,李月所唱的越曲高腔,得用当地的方言唱出来,带着那一片特有的吴侬软语,音儿轻清柔美。
李斐专注的聆听,内心自责不已。这些年,她确实疏忽了母亲。她自嘲的想起来,前不久她还闲得去操心朱秒聪等三人的婚事,去操那份心干嘛,有这个精力,应该全搁在母亲的身上。
头一回李姜,第二回乐曦,她是做嫡亲女儿的,连侄女儿的孝心都及不上,她愧对母亲,羞愧得无颜以对,羞愧的把头低下来,泪水悄悄的滑落,泪痕轻轻的拭去。
李月唱了一曲又一曲,直至尽兴而止,多赏了艺人们一倍的工钱,让魏嫂领出去。
李斐伸手过去挽李月,李月远没有那么脆弱,避了过去,轻叹一声,抚上李斐的眼睑道:“你哭什么呢。你拒绝活在愚昧无知的快乐中,我这个脾气也像你,所以如今知道了事实,不管这个事实是怎样的,不会比过去的愚昧无知更糟糕了。”
李斐浅笑了,道:“怎么会是您像我,我是什么样子的,能全然像了您就好了。只是我万万不如您,倒要让您为我操碎了心。”
李月拉住了李斐的手,牵着往堂屋走,道:“这些天你陪着我,权当补偿好了。”
当天到了晚上,李斐和李月同床而眠,细细的把陈介琪的来历讲清楚了,以及赵彦恒何时和陈介琪勾结成一伙儿的事。
李月的心性是相当沉稳的,从早上发火到夜落,生气归生气,该吃饭吃饭,生活依旧,天黑了该睡觉,或许是有孕的缘故,近来多觉的李月骂了两人几句混蛋,也就先睡了,倒是李斐内疚得睡不着,睁着眼睛胡思乱想了许久。
这么多年了,从战功赫赫的将军到壮志难酬的士子,母亲身边从不缺少仰慕者,好不容易敞开了心扉择了那么一个人出来,偏偏摊上了那么一个人,李斐躺在床上,内心充斥起了愤懑。
第二天帐外静谧如水,昨晚早睡的李月,和只睡了一个更次的李斐几乎同时醒来。四目相对,李斐明显精神不济,李月先搂住了女儿,反过来劝慰她:“你这个心性得改一改,甭管是什么事,得自个儿宽心了再说。”
李斐趴在李月香软的肩上,软弱的哭出了声道:“都是我不好,我要是好好的,你也不会遇见他,惹下那么大的麻烦。”
世事演变,好像确实是如此,不为着女儿,那阵子她不会去动荡的广西;又为了银票的事和陈介琪周旋了好一阵子,为此欠下一份好大的人情;现在陈介琪早早和女婿荣辱与共了,这个男人入赘上门还一时赶不出去了。
不过这一切怎么能埋怨到女儿的头上,李月讪讪而笑,道:“明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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