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里,冯伯正一个人静坐着默默地卷着旱烟,屋里没有开灯,但楼道里的灯光已经足够他用了。
我轻轻地敲了敲门。
我的到来没有让他多意外,他看了看站在门口的我,平静地说道:“进来坐吧。”
我走进去,在冯伯的对床上坐下,然后看着他重复着将一根根的烟卷好,再码到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里。
“我不知道你今天值不值班,就想着过来看看,结果你还真的在这里。”
“有事儿啊”冯伯看着我道。
“没事儿,就是有些心烦,没处可去所以来找您聊聊天。”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冯伯将跟前装着旱烟和烟卷的盒子放到了床头桌上,然后双手放在脑后,躺到了床上。
我想这句话并不适用于任何事情,至少现在让我困扰的这件事是不适用的。如果今天这样的事都是我没事儿找事儿自寻烦恼,那我的人生是该有多么冷漠啊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冯伯,可能现在的我只是需要找个人静静地陪伴我吧。
“冯伯,今天只有你自己值班吗“我呀,也没处可去,所以天天都在这儿,没什么值不值班的,其他的人在另一间休息,我年纪大了,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自己待着,挺好的。”
“怎么会无处可去呢那您没结婚吗没有自己的家吗”
“有过,但现在是一个人。”冯伯说完,便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我。
看得出来他并不想聊这些,我呢也就识相地没多问。有过,现在是一个人。那么他是离婚了还是丧偶了但总该有孩子吧总该有自己的房子吧再不好的地儿也不至于比待在殡仪馆强吧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躺到床上,然后弓着身体背对着他。
“我爹是傻子,我妈是疯子,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安静的房间里冯伯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我扭过头,看了看他,他还是保持着背对着我的姿势躺着。于是我也转过头,看着窗外的夜色静静地听着他的诉说。
“可是傻子和疯子生出来的孩子却不傻。哎冯占国你咋不傻哩冯占国你爹和你妈是傻子你知不知道小时候经常有人和我说这样的话,我爹认家,大多时候都能看到他坐在院子里痴笑着,他见谁都笑,但好像偏偏看不见我。我妈却不认家,她犯了病就跑,一消失少则十天半个月,最后一次跑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我爹是吃了别人给的毒馒头药死了。可能给他毒馒头的人是出于好意吧,要不然那个年月死了。可能给他毒馒头的人是出于好意吧,要不然那个年月谁家舍得吃白面馒头那天我去四婶儿家吃了口剩饭,回来后刚一迈进院子,就看到我爹蜷缩着身体躺在院子里,他的手旁是半个沾了沙土的白面馒头,口中还含着一些,肢体看起来痛苦,但表情上依然挂着让人难以忘记的笑。“我听到冯伯调节了呼吸,但从声音上我辨别不出他是否落了泪。
“那会儿家家都困难,只有帮人下葬的活儿赚的能稍多一些,而且还能吃上招待用的好粮食,所以饿怕了的我我毫不犹豫地入了行。干我们这行,得披星戴月地工作,抗死人,睡坟地这些事儿我都干过,我就是想多赚些钱,我再也不想过孤苦无依的生活,再也不想吃了上顿没下顿,再也不希望靠着别人的接济度日了。那阵刚入行干的活杂,反正脏活累活只要能赚钱我是不挑的,我师父喜欢我,知道我的不容易,所以每次都能多打赏我一些,就这样又在几个朋友的帮助下我盖起了村里最大的一间房,村里人谁路过我家门前都是要夸上两句的。”
这时冯伯顿了顿,似乎是犹豫着什么,然后说道:“其实我当时盖那房子啊,还有一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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