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顺着山体的曲线堕下,残留的一点儿光芒将整个天空染成柔和的橘黄色。几只乌鸦丫丫叫着从海面上飞来,歪歪斜斜地在树上扑腾着,不怎么好看的暗黑色羽毛飘落在干燥的黄土上,瞬间就被风无情地卷走。
风起初是柔和的,像丝带般轻轻拂过小小的村庄。后来竟像发了狂了野马般越来越凶猛,在空中撕开了一个又一个口子,发出“呜——呜”的尖叫声。高大的乔木不得不弯下腰,让风踩着蹦过去,树根则拼命地咬着地下的泥土,抓住一线生机。
一个头发微白的老妇人倚在小竹屋的门边上,静静地看着外面咆哮的风。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诧异或惊恐,反而有一种难得的祥和,仿佛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砖红色的壁炉内燃烧的木柴发出一圈火红的光,它微微跳动着,伴随着“毕毕剥剥”的声音,还有一两声苍老的咳嗽声。
“老头子,他们要来了呢。”
老妇人有些驼背,她弓着腰,缓缓走到床边,在床沿边坐下,轻轻拍着床上躺着的同样苍老的男人。
“终于来啦,”男人沙哑着嗓子,他咽了一下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着,“把它叫来吧。”
老妇人将藏在衣服里的半边玻璃色的蝶月拿出,放在掌心,将男人满是皱纹瘦削的手放在上面。她厚厚的嘴唇蠕动着,好像在念念叨叨着什么。顷刻间,蝶月里的那一丝血红,猛地膨胀了起来,爆发出刺眼的光芒。红光透过屋顶,如擎天柱一般,直冲云霄。
一分钟后,红光消失了。
窗台上出现了一只小巧的雪白的的猫咪。它弯起狭长的碧蓝色双眼,抬起梅花爪子向老夫妇表示问候。然后就跳了下来,亲热地窝到老妇人怀里,mī_mī地细声叫着。
老妇人乐呵呵地抚摸着它柔顺的毛发,轻轻地给它抓着背。猫儿顺从地眯上眼睛,伸出粉色的舌头舔舔她的手指。
“这下可全交给你啦。”
老妇人拍拍猫儿的脑袋,把蝶月放在它张开的小嘴巴里。猫咪含住蝶月,用脑袋蹭了蹭老夫妇,重新跃上窗台,“嗖”地一声便消失在了狂风中。
“去吧去吧,一切都交给你决定。”
风越来越凶猛,在海上掀起万丈波浪,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林以墨在风浪中缓缓走出,身上不着一滴海水。宽大的黑色兜帽遮盖住他一半的脸,眸子里的光透过厚重的布料仍旧依稀可见。
村民们看也没看他一眼,仍旧埋头在自己的工作里,劈柴的劈柴,耕地的耕地。林以墨径直走到老妇人屋前,门没有关,好像早已在等待他的到来。
“蝶月在哪。”低沉的声音从兜帽里传出。
老妇人像没有发觉他似的,仍坐在床沿边上,端着雕刻着古老青花的药碗,一勺一勺地喂着老男人,时不时用手帕擦去他嘴边的汁液,眼里是浓浓的温情。
林以墨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去。他感觉不到一丝一毫关于蝶月的踪迹,但是刚才那束红光,明明就是从这里射出去的,那种感觉太强烈了。他微微捏紧了拳头,强大的气流将脚下的黄土扬了起来。
林以墨轻轻一跃,猛地向上冲去,停在了海面上几百米处。他张开双臂,眸子里发出黑色的光芒。刹那间,海面上波涛汹涌,天际边的乌云“轰隆隆”地翻滚而来,凝聚在他头顶之上。天与海,仿佛糅合到了一起。
他的双臂之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球,里面像装了无数庞然大物一样,他们尖叫着咆哮着想要挣扎出来,把黑球顶出了无数个凸起。林以墨低吼一声,双手用力一挥,将黑球向海里抛去。
球在接触到海面时猛然破开,无数个黑影扎进了海里,兴奋与痛苦的尖叫声夹杂在一起。林以墨双手握拳,将整个海洋的水往上提了起来,他向前一推,海水漫上了村庄,不一会儿,整个村子便消失了,只剩下不断翻滚着巨浪的黑色海洋,被两面山和一面森林包围住,另外一面,则出现了一片新的沙地。它实际上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湖泊。
“嘭!”一阵沙尘过后,林以墨单膝跪在沙地上,低着头。鲜红色的血液自头顶缓缓流到眉间,鼻梁,滴到黑色的唇瓣上。他伸出紫色的舌头,轻轻地舔着。
想不到,这些该死的亡灵,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他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正在体内疯狂地蠕动着,鲜血飞快地膨胀起来,他的手臂、胸膛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青黑色的粗大血管,随着心脏“咚咚”地跳动上下起伏着。此时的他如同一个不断膨胀的气球,随时都有爆炸并成为那些亡灵之一的可能。
一只温热的手抚上胸膛。
林以墨抬头,一脸狐疑地盯着眼前的白沫。她的双眸是一片金黄的琥珀色,正聚焦在搭在自己胸前的那只纤细的手上。强大的气流将她的长发高高地扬起,鼓起的长裙后面,八条长长的白尾像鞭子一样上下挥动着,大片大片的黄沙被卷到空中,如一个屏障般将两人包裹起来。
“呯!”如雷般的声响震得整个山谷都在晃动。
沙尘散去,白沫趴在百米外的沙地上,身体剧烈地起伏着。白色的长裙被划开了无数道细细的口子,露出了里面鲜红色的嫩肉。她正前方直挺挺躺着的林以墨,胸口敞开着,上面是一个乌黑的手印。暗黑色的液体从他口中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湿润了身下大片的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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