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膳厅。
饭间,阳桓问道:“雁乙兄,此去你在永州逗留了一日,可都有什么收获?”
“回阳三兄,永州及毗邻道州一带,土产甚多,以雪萝卜、异蛇酒、香妃竹、牛屎酒、茶油、曲米鱼和香米最为盛名,皆可荐为贡品。”
阳桓叹了一口气,“如今朝廷动荡纷乱,楚国覆灭后,本以为南唐李氏会取而代之,不曾想谭言又击败了南唐军,今年竟然又换了王逵掌权。我们还是得看准风向,不然‘贡’错了人,后果不堪设想。这些都是过客,我们再等等看,先不要择主。”为衙门官员,自然深知其中曲折。
当年,雁府就是没看好风向,间接导致了雁叔沅的十年刑狱之灾。
惊寒问道:“那我们可否囤积这些物品,拿来雁州贩卖?”
阳桓回道:“你这几日去雁州城四处看看,是否已有商人抢占了先机。”
葇兮就是永州人,这些东西她最有话语权,“永州乃不毛之地,外人鲜有问津,若不是子厚先生贬谪至此,只怕我们那里还是穷山恶水,其实这些土产,也就在当地乡镇有一些名气,就连临近县邑,都没什么人听过。”
此时,仆人端上来晚饭,一应碗筷,皆已换新。竹碗、竹筷、竹碟、竹勺、竹杯。谭氏仔细看了几眼,甚是喜欢,盛放菜肴所用之竹碟是用竹根部最粗那节所刨而成,盛放糍粑所用之竹碟却是用竹条交互编织而成。拿起勺子一看,只见那勺子上镂刻了一片竹叶。
说罢,众人开始进餐。扫了一眼桌子,九个菜中,有五个是鱼,清蒸鲫鱼,红烧鲤鱼,油酥白条鱼,曲米鱼,大头鱼豆腐汤。葇兮犯难了,每年过年别人家都是吃肉,自己家却只能吃鱼,还是最便宜的鲤鱼,现在她一看见鱼就想起一幕幕辛酸往事,就没了胃口。
谭氏尝了几口米饭,“我儿有心了,这香米香气袭人,软糯可口。”
“这香米可不好买,只产于永州某一偏远山村,就连邻村也不曾有。听人说,曾有人在其他地方尝试种植,所产之米竟香味全无。”惊寒忿忿地说道:“我花了五两银子,统共就买来十斤米。穷山恶水出刁民,漫天要价,十两银子够吃一年的饭了。”
葇兮心中一涩,她爹爹途径江华郡发现了这种香米。江奉宣曾试图在祁阳推广种植,发现所产之米只有当年有香味,到了第二年,就成了普通的稻米。他说,这种米极为难得,比寻常稻谷贵出百倍,想来惊寒花的五两银子也并不算冤枉。
这些话是从奉氏口中辗转听到的,奉氏说得云淡风轻,目光中没有半点对往昔生活的追念,不知是怎样的棱角,磨灭了她所有的骄傲。葇兮嚼着香气袭人的米饭,心头虽有诸事萦绕,眼中还是有一泻千里的惊喜,这米饭——真真是太好吃了。
“这油酥白条鱼所用之油,就是茶油?”阳桓闻着白条鱼的香味不同于普通油料,有一股独特的植物气息。
“正是,这茶油可是宝物。永州人用茶籽榨油,残渣压成茶饼,听当地人说,他们冬天便是靠这茶饼取暖,比木炭还好使。当地人还用茶饼沐浴,娘子们则用茶油擦脸。”
琇莹如今正是爱美的年纪,一听这话瞬间有了兴致,“茶饼沐浴和茶油擦脸,可有什么说法?”
“琇莹,你看看你葇兮姑母,她这样好气色,乌发如墨,肤光胜雪,便知这茶饼好过皂角,茶油胜过玉颜膏。”笑敏人如其名,言语之间,笑逐颜开。
葇兮道:“笑敏谬赞了。”她对自己的容貌一向颇为自卑,不喜被人评价,此刻只得岔开话题道:“这茶油还被用来止痒消肿,凡蚊虫叮咬、擦伤摔伤、皮肤皲裂,都能用茶油擦拭。”
“阿娘一向喜欢吃鱼,这曲米鱼也是永州土产,阿娘一定喜欢。”说罢,惊寒替谭氏夹了一块。
谭氏吃了一口,双目笑逐颜开,惊寒笑道:“阿娘平常一向不怒自威,如今吃了几块曲米鱼,竟如此失态,几十年的威严全没了。”
饭后,仆人便送来饭后点心和果馔,糖拌雪萝卜,油炸香芋,还有一截鲜竹。惊寒拿过那截竹子,拧开盖子,倒出一杯黑糊状之物,谭氏拿到鼻前一闻,香气扑鼻而来,喝了一口,“这酒醇香甘甜,回味无穷,妇女也能饮用,妙哉!”
香芋也是用了茶油所炸,谭氏道:“这炸芋头条吃起来,还真跟雁州芋头有点差别。”
葇兮道:“听说这芋头是别处引进而来,各地气候不一,土壤成分千差万别,所长之物,自然味道不同。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大抵也是这个道理。”
葇兮说罢,并未有人接话,自是有些尴尬。倒是阳桓觉出来这个女孩子的窘迫,称赞道:“雁府的女孩子个个都了不得,敏娘伶牙俐齿,颇有相如遗风;清娘饱读诗书,能与东晋才女谢令姜相提并论;而葇娘,简直是一本活的百科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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