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观念造就不同的人,不同时代造就不同的观念,这点方文深以为然。或许对他来说满世界皆是迂腐酸儒也不为过,但身处这个世界,是他要适应他们。
张初之之言方文也不辩驳,笑着点头后便道:“如此也好,你们爱怎么就怎么,与我皆无所谓,现在请你为师妹解惑吧!”
兴许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先生,青年略感不适,但仅仅一刻后便调整过来,露出皇家威仪,“此乃亚圣孟子之言,厨中乃生灵消寂之地,上天有好生之德,君子有好生之意,不忍听其惨厉,观其痛苦,是以远离厨房,意为君子不忍残生之义!”
此言说的众人点头,想来他们所学皆是如此,对其深以为然。便连一旁张初之也是不住点头,微笑颔首,应是对其有所满意。
“就这样!”方文淡淡一笑,瞥了青年一眼,道。
“不不是这样吗?”
不仅青年,所有人都是目露惊疑,狐疑的望着方文。张初之抚须沉思,直到确认无误后方才抬头。
方文道:“字面如此确实不错,但我想听的非是这类众口一词之言,我要的是你们的理解!你们觉得此言对错如何,对在那里,错在哪里,错了什么,怎样才能不错?”
青年连忙抱拳,为难道:“这学生不解,请尊师赐教!”
“我曾与古臻大儒论道,言读书之意,与他辩论许久,得之如何读书!”
“其一曰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为之读懂书,读懂字意,知道所言如何!其二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便要你们理解书中更深含义,体悟圣贤此言之时心境,明悟其言!其三回归本源,看山依旧山,看水还是水。此山此水便是你们的,你们对世事的理解、言行,所言震动人心,流传千古之圭臬!”
“一味死读书,会把书读死!我不想你们如此,反而更希望你们如荀子一般,批判众圣。非是叫你们逆种,而是洞察圣言之虚,评明事理,有自己的思想!当世大儒言辞厚德,句句引人深思发生深省,甚至一言流传千古,无数人尊为信仰,便是如此!你们,可懂我的意思?”
众人无声,学堂静悄悄的,所有人的思维有些跟不上。因为方文所教的,竟是质疑众圣!此乃于世为敌,不尊圣人,不尊教化啊!
良久之后,阵阵冷气倒吸之声传来,张初之死死盯着方文双目通红,身躯不住颤抖。不觉眼角留下老泪,模糊视线后,那年轻的身姿竟是与记忆中尘封的记忆渐渐重合!
犹记当年,师尊,您老人家也是这么说的!今日,竟是有人说出相同之言!
见众人不敢言语,方文也不催促,只是笑笑,道:“我知如此与你们所想有悖,但学到精深之处自然而然便知一切,以后有机会,你们会明白的!现在我来说说君子远庖厨吧,其实你说的不错,却有些断章取义!想你每日用膳,可曾离开肉食,出城可曾骑马,可曾见过生灵消亡!”
“不忍生灵困苦,因而远离厨房,但你想过每日死在腹中之物,究竟是谁?胯下嘶鸣又是何等凄苦,你可曾为它悲哀,为它心痛?为它不平?是以此言我只有四字-----掩耳盗铃!”
哗
哗然一声,众人惊愕。只是此中却有些许掌声的存在,却是张初之神情兴奋的鼓掌!他就像个导火索,一点星星之火马上引出燎原之火,所有人一阵错愕之后纷纷明悟,神色崇敬的抚掌含笑。
半响之后声音消逝,只余一张张神情亢奋的脸蛋,那青年深深一礼后坐下。张初之老掌拂过眼角,不着痕迹拭去泪珠,竟是走到方文桌椅处坐了下去。
“老夫活了一辈子,已是埋了身子的人,何其有幸听此至理之言。读书三境界,老夫技止此耳,尚不入其三,无颜于您之前坐堂讲经,望您受累,学子之中加上一个老家伙!”
方文大惊,当即过来作揖行礼,不肯起身,“怎可,你为我师岂有颠覆之理,小子万万不敢当!”
张初之也是起身,深揖不起,“达者为师,不可谬乱!”
“这”方文苦笑,使劲揪着头发,暗叹自己多事,没事瞎扯什么,捅娄子了!
“不若你我奉行中庸,各退一步,结为良师益友如何!小子亦是经学不明,不知其意,万望您不吝赐教!”
两人同时抬头,目光相视皆是一笑,相扶仰天大笑。
“好,就依你之言!”
方文这才安心回到堂前,讲经答惑。不出所料的学子热情许多,不少的人争相起身询问。其中起身最多的,是某个厚颜无耻的老家伙,动不动的就起身,问些疑难古怪的刁钻问题。好在方文心中透彻,即便不知其然,也是凭借前世经验回答大概,惹人惊叫菲菲。
学堂中兴许只有三人未动,可儿、赵宣治与清月!前二者是一脸崇拜,目光中带着小星星望着方文,恨不得上面的就是自己。后者则是提笔轻书,娟秀清丽的飞白竟是将方文所作诗词尽皆写了出来,目光不时打量前方之人,不时落在纸上,樱唇不时露出莫名其妙的笑意,惹人遐想。
宣政殿,本是群臣上朝,处理国中机要之地。景阳坐在前方方榻上,手中提着批阅奏疏的朱笔轻轻写着,竟是方文先前所说的中庸二字。学完犹觉不满,随手去过一张白纸,在上面又写了知贤、举贤、爱民、富民八字,随后又将治大国如烹小鲜写了上去。
静谧大殿传来脚步声,宦官行至殿中扑通跪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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