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小姐,挑剔着呢。”
陈珞失笑,低垂着眉眼拨弄盘里的芹菜,眉眼温文:“你也别老挖苦人家。”
这话她不爱听:“我跟她有仇。”
她这人向来爱憎分明,人家跟她过不去,她是怎么也虚与委蛇不起来的,面子工程也不想做,哪怕人家说她刻薄。
汤子期小时候家境优渥,虽然后来父母离婚了,底子还在,从小娇惯着,骄纵的性子一时是改不过来了。
不过她也知道分寸,从不乱惹事儿。
“别提那俩女人,来,吃东西。”她给他夹菜。
“难得啊,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有阴谋啊?”
“那你别吃了。”她作势要把菜夹回来。
“吃吃吃,怎么不吃?说起来,你结了婚以后,人总是怪怪的。”
“怪什么?”
“像到了发情期,思春呢。哎哎哎,别打啊,别打脸啊……”
……
从屋里出来,梁盖亦步亦趋跟在俞北平后面,说:“我跟总部联系过了,这趟出勤,是张亮负责,这孙子跟我说车得明早才来。”
“那就等呗。”俞北平摸了根烟,回头跟他要打火机。
路灯下,他踩着军靴往那一靠,眉眼平和,气度从容,看不出半点儿焦躁。到底是个指挥系的人才,就是书上说的“胸有丘壑指挥若定”的人物,跟他这样的粗人不一样。
梁盖是个直脾气,佩服得五体投地:“六哥,你可真能忍。”
“事情都差不多了,善后工作,不急在一时。”
“我就是气不过!”
“气不过还能怎么样?端着枪去总部指挥中心,把人家的窝给端了?”俞北平扫他一眼,又好气又好笑。
梁盖不吭声了。
两人一块儿在西郊那边的部队大院长大的,俞北平年长他几岁,梁盖一直都对他很尊敬信服。当年他南政毕业后留在南京基层干了两年,后来又去了某境外办事处。
最近才回来,转了业,现在在北京武警总队某通讯部任职。
从江越他们嘴里听说,他是立了特等功,这次南下,临时驻在他们队通讯指挥站,交流工作,也兼给他们上政治课。
说真的,梁盖没想过会在这儿碰见他。
上个月他们队长说要请一位老师给他们上一期的政治文化课程,俞北平就过来了。
刚来那会儿,他不大受人待见。名校军校生毕业,起点高,大机关待过,听说家里条件还很好,不少人猜测他这个年纪能混到这衔位八成是靠家里的关系。
可解除了就发现,他这人其实很好相处,虽然傲,但是为人谦逊,有原则,学术上的事情很乐意跟人交流,也不会因为你说的不对而瞧不起人。
而且他很会处理人际关系,虽然不是多么热络的人,可相处向来,都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虽然一开始有些慢热,天生带着那么点儿疏离,可处久了就发现,其实他就那样,对谁都那样,不是针对某个人。
他知识渊博,性格深沉,和那些咋咋呼呼的小年轻不一样,会敲电码,会讲好几国外语,无线电什么都懂。
可他实际上也不像外表那么高冷,只是有些慢热。
有一次外出集训晚了,梁盖离队去放了泡水,也是守门的不用心,直接给他关在了外面。天寒地冻的,好在侧门边有棵歪脖子老树,他灵机一动就攀着树上了墙。
好巧不巧,被巡逻的纠察队给逮着了。
乖乖,这被抓到惩罚事小,可要是上报队长,全营通报,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秉承着死也不能给队长丢人的信念,他跳下树后就一头扎进了草丛里,纠察队在后面提着电筒追,他在前面撒丫子死命跑,风纪扣都歪了。
拐过开水房的时候,有人从旁边拉了他一把,直接把他推进了门里。
纠察队长喘着气到了近前,先是立正、敬了个礼,然后礼貌地问:“首长,您看到有人过来没?刚刚我们巡逻,揪到一个爬墙的。”
俞北平神色平和,不动声色,指了指反方向:“往那边去了。”
一堆人道了谢,又喘着气往南面追去。
过了好久,梁盖才从里面出来,一脸感激涕零,又跟他诉苦,说上个月刚刚被这孙子抓到过,就因为他出操时慢了两步,从食堂一路追他到操场。
俞北平把他带进开水房,给他倒了杯水:“你要没问题,人家能追着你跑?”
他还狡辩:“就慢了半分钟!”
俞北平心平气和地问他:“上战场,你也跟敌人说,就等我半分钟?”
梁盖霎时就焉了,过了会儿,又疑惑地抬起脑袋问他:“那您干嘛帮我呀?”
彼时俞北平倚在窗口,身上拢着件带厚毛的军大衣,弓着腰也让人觉得他挺拔傲岸。他回头跟他笑:“这不大过年的嘛?你要真被通报批评了,李队这个年也别想过了。记住了,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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