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瑟缩着不敢吱声,终于有人低声说:“阳哥说过能解决就能解决,镇长这幺凶还不是给他摆平了?我们不信他信谁?”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
“你们先回去镇里,受伤的人自己去医院检查一下,药费算在镇府里。”父亲交待完又回头对郭安堂说:“事情既已过去就算了,如果报警了就告诉他们不需要过来,免得事情越扯越严重。”
一场轰轰烈烈的劳资战斗就在父亲的震慑下平和地收场。
郭安堂望着父亲的背影,有点羡慕地说:“小轩,你有一个英雄的父亲!”
这是公认的事实,无须他再锦上添花。
“我希望能像他一样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郭安堂语气嚮往地说。
我有点吃惊地望向他。佩服讚美父亲的人多的是,例如镇上的百姓;倾慕父亲的人也有,例如我和陈医生,但说要成为父亲一样的人倒是首度听闻,这似乎有点难度,起码我连想都没想过。
“我不要再做这个为虎作贼(为虎作伥)保安了,我要去创一番事业,做一个响噹噹的男子汉!”郭安堂下定决心般坚定地说。
夕照下,他全身镀上着一层金红的神采。
一刹那,我心里有种酸痛的感觉,我不想与他离别!
这次“乱民暴动”事件给了资方庞大压力,父亲的艰难谈判终于顺利破冰。
说到底法律条文只有保障了人的权益和能力,但不能抵抗最直接原始的安全威胁,否则经济发达和法律完备的国家就不会出现层出不穷的犯罪事件了。
谈判结果是厂方愿意赔偿被解雇工人合约期内的所有工资,但父亲坚持合约内的规定的分红数目也要一併赔偿,艰难交涉后最终厂方妥协。
大家都很满意这个结果,毕竟解雇已成事实,继续纠缠也没什幺意思,起码这笔钱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新希望,那是父亲的建议,他认为与其受外资企业盘剥倒不如奋发图强自己创业兴家,一来可善生活质素,二来也解决了人员失业的工作问题。
手上银根鬆动的家庭开始尝试找些小生意来做,例如做一些简单的代理加工啊,配件加工啊之类,图投资要求低,获利不高但供销稳定。
有人起了良好的带头作用,镇上的其他人纷纷效尤,于是这种家庭式的小厂开始如风气般在小镇内蔓延,镇上的人管这些无牌无证无高深技术含量的家庭作坊叫“山寨厂”。
郭安堂走得很彻底乾脆,甚至没向同事留下任何联络方式。
我有点思念他,也首次学会了思念,原来思念一个人是喜悦与酸楚交织的感觉。
郭安堂跟我的交往时间很短暂,感情甚至不如小川般来得深厚稳实,但他给我内心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挂牵,这就是爱吗?爱情的滋味是这样的吗?
我不知道,也不能再继续去体味和辨识,因为郭安堂已鸿飞万里,江水潇潇,景致苍茫,我们今生今世都可能没机会再见面了。
他要去实现他的远大理想,他的理想是要成为父亲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未知道能否如愿以偿?
我轻轻祈祷,思想化作江风,蕩过芦苇,苇草如浪涛般连绵迢递远方。
天尽外,他偶尔凝眸,可曾看到,身边,此际,风舞苇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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