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涩然一笑,“我没在正规的房产所找房子,这个中间人有工作的,做房子是附带,没有执照,他想找也不那么容易。隔了这么多天,彼此冷静一下也很好。不过到最后还是要当面锣对面鼓,总躲着也不是办法。”
锦和唔了声,起身拉毛巾擦嘴,“话是这么说,你自己总归当心一点。他这人太暴躁了,能捂你一回就能捂第二回。你的小命要紧,千万别不当回事。”
南钦说知道了,嫌她啰嗦,把她直接送出了门。锦和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拿把剪刀压在枕头底下,晚上小心点。”
南钦无奈地对着她笑,她嗤地一声,挥挥手往巷口去了。
收碗收筷子,这些活以前不用她做,现在必须亲力亲为。捞了袖子搬到外面水龙头底下,几个街坊女人打发丈夫上了班、孩子上了学,倚在门口磕瓜子聊天。看见她热络地打招呼,“小姑娘,洗碗呀?”
“嗳。”她礼貌地对她们点头,这里统称没有结婚的女孩子叫小姑娘,她今年还不满二十岁,不盘头确实看不出婚姻情况。
她走过去,不知道她们在她背后说些什么,也没有留神去听。低着头拿抹布撸碗,洗好了搁在水门汀的台面上。眼尾扫见有人在边上立着,她以为人家等着用水,忙加快动作都收拾起来。转身一看,大大地颤栗一下,原来是他找来了!
他穿制服,也许是将官军装特有的姿态,即便只是站着,也让她觉得咄咄逼人。她有点怕,分开了一个礼拜,再看见他十分的疏离,像不认识似的。她不敢看他的脸,视线躲避开来。他不说话,只是抿唇看着她,眉心紧蹙,谁也不能体会他现在的心情。
她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他以为她至少会想念他,至少看见他会眼眶含泪,不管是伤心也好,委屈也好!可是她没有,她别过脸,表情从惊讶到坦然,看不出一丁点的不自然。她不在乎了,从陏园搬到这种石库门房子里,采光不好,和一帮平头百姓为伍,自降身份,还甘之如饴。买早饭,洗碗,以前从来不做的事现在一样样尝试,她后不后悔?他知道顾锦和在,没有马上进去,是因为不想当她的面和她的朋友发生冲突。他坐在车里等,可是见到她从弄堂口出来,那种感觉真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达。她微笑着和人搭讪,她一点都不难过。反观他自己,失魂落魄,这七天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沉默了有半分钟,还是她先开口,“你来了?有话进屋里说吧!”她看了看那些停止嗑瓜子,直愣愣望着他们这里的女人们,“站在外面不好看。”
他说:“囡囡,跟我回家。”
南钦突然鼻子发酸,他干什么要这样叫她?都准备离婚了,称呼上这么亲密还有什么意义?她没有回答他,错身从他旁边绕过去。他无可奈何,只得跟在她身后进了她租住的地方。
他来了是客,她请他坐,倒水给他。他窝在那半旧的艺术沙发里,环顾四周,斑驳的家具、斑驳的地板,一切都是斑驳的。他还是那句话,“跟我回家。”
她在他对面坐下来,茶几上的白瓷杯子里翻滚出丝丝缕缕的雾,她叹了口气,把那些雾冲散了,“既然出来了,我就没有打算再回去。”
“你跑出来一个礼拜,闹也闹够了。”他尽量让自己平静,把两肘撑在膝上往前探身,“我哪里做得不好,你提出来,我改就是了。当初轰轰烈烈的结婚,我不想到最后这样收场。”
有时候不想,可是自己没有往那方向努力,不想终究会变成不得不接受。她笔直地坐着,交叉起十指放在小腹前,“我们能心平气和地谈,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谢谢你这三年来对我的照顾,但是走到这步,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我想了很久,这个决定不是一时的意气用事。其实你也知道,我们在一起并不合适。每天都争吵,我真烦透了这样的生活。与其互相折磨,不如分开了开阔天空。现在离婚的很多,不是只有我们。这场婚姻像枷锁一样套在身上,你不觉得沉重吗?我这两天在这里,没有现成的饭菜,也没有人帮我洗衣服,可我觉得很轻松。是心里的轻松,是山穷水尽后的豁然开朗。你也放下吧,放下了就不会痛苦了。”
他看着她,她的每一句话都像尖刀剜心。他控制不住自己,生怕眼泪流出来,狼狈地转过脸去,半晌才道:“你也知道痛苦吗?也许只有我痛苦,你是快乐的,是不是?”
她低下头,唯感凄凉。他怎么能知道她的感受!她是个极其恋家的人,到如今走投无路了另起炉灶,太多的东西要适应。她嘴上说得简单,前途未卜也有她自己的担忧。只有尽快摆脱,长痛不如短痛,横下心来斩断退路才能重新开始。
她站起来,去隔壁拿了离婚协议,拧开钢笔摆在他面前,“把字签了吧!我什么都不要,家里的存款除了日常开销和支付佣人工资,剩下的全在我房间的抽屉里。还有结婚时你母亲和亲友送的首饰,也在柜子里锁着。我只拿走我从南家带来的东西,因为要生活,这点请你谅解。”
她这么有骨气!人找到了有什么用,旧伤之上又添新伤。女人绝情起来比男人还要狠,这话他到现在才算真正理解。他去拿那张纸,实在是太简单了,不涉及财产分割,也没有孩子的抚养问题要纠结,似乎简单的一句话就能把这段婚姻做个了断。然而他下不去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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