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程宗扬一上车,陶弘敏就声明今天不谈生意,只是闲聊。他说到做到,甚至连江州的战事也只字不提,似乎对陶氏的大笔投资丝毫不放在心上,说的无非是吃喝玩乐。
夕鱼楼的鱼羹果然美味,即使程宗扬存着心事也吃得赞口不绝。
一顿饭吃完,临别时,陶弘敏才不经意地问道:“听说云六爷也来了临安?”
程宗扬心头微震,脸上笑道:“陶兄的消息倒灵通。”
陶弘敏道:“云六爷插手临安的精铁生意,抢了晴州商家三成份额,有几间铁商恨他入骨,我陶五怎么会不知道?”
“天下的生意天下人做,那几位把持宋国的精铁生意就不许别人进,未免太霸道了吧?”
“我早就看那些铁耗子不顺眼,能让他们吃点苦头也好。”
陶弘敏笑道:“程兄若是有时间,明天大家再吃顿饭?有些事想向程兄讨教。”
债主把话说到这分上,自己没有推辞的余地。程宗扬只好道:“明天恐怕不成,后天,小弟一定扫榻恭迎。”
“一言为定!”
陶弘敏离开夕鱼楼,车马滚滚赶往悦生堂的方向。
秦桧道:“此人城府极深,公子小心。”
程宗扬心知肚明,今天的鱼羹只是试探,后天要说的才是正事。他摸着下巴道:“我有些奇怪,什么生意能让陶五爷亲自来临安?”
陶弘敏怎么看都不像买书的人,来悦生堂多半是与廖群玉的东家谈生意。但悦生堂在业内再有名声也只是一间书坊,全卖了不见得值多少钱,更用不着陶弘敏亲自来临安。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也琢磨不出,干脆扔到一边,“走,去司营巷!”
“去拜访林教头?”
程宗扬笑道:“去看戏。”
司营巷口已经有了一辆马车,这边驾车的独臂星月湖汉子一手抖动缰绳,策马从那辆马车旁骏过,停在能看到巷内的地方。
司营巷是条僻巷,这会儿刚过午时,巷中略无人迹。
程宗扬拿出那套翻看,不愧是悦生堂出的精品,不仅纸张、印刷、校对都精细无比,而且图文并茂,比自己在建康的那一套强得太多了。
“瞧瞧这印刷!这绘图!跟你六十枚银铢买的地摊货相比怎么样?你还说悦生堂不卖这个……”
秦桧道:“悦生堂确实是不卖这种书的。”
“那这是什么?你别告诉我,这是廖老板自己的私藏。”
“公子说的不错,这确是悦生堂的私藏。”
秦桧道:“书坊、藏书堂等处最怕火灾,传言火神忌秽,因此堂中往往会收藏一些春宫图书,以为厌胜,用来避火。这套便是悦生堂专门刻印镇堂的图书。”
“还有这一说?”
“廖老板把镇堂的藏书送给公子,这分人情可不小。”
闲聊间,林冲与鲁智深一同回来。两人多半是在哪儿刚吃过酒肉,一边走,一边谈论拳脚功夫。
林冲本来眉头紧锁,还为前日的事动怒,但他是好武之人,听着鲁智深谈到妙处,眉宇间的忧怒渐渐散开。
程宗扬隔着车帘,带着一丝古怪的笑容看着两人。秦桧虽然不明白家主的用意,但耐着性子在旁等候。
忽然旁边的马车轻轻一动,一名灰衣大汉悄悄下来,先绕了个弯,避开巷内两人的视线,然后昂首挺胸朝巷中走去。
那大汉生得浓眉大眼,颇有几分好汉的气势。他怀中抱着一个布囊,囊上插着一茎干草——六朝风俗,物上结草便是变卖的意思。
离林冲和鲁智深还有十几步的时候,灰衣大汉长叹一声,拍着布囊慨然道:“如此宝刀,竟无人能识!”
林冲回头朝那汉子望去,鲁智深朝他的肩上拍了一掌:“这贼厮鸟一看便不是好人,理他作甚!”
林冲却道:“兀那汉子,你拿的是何宝刀?”
灰衣汉子道:“你又不识货,问那么多却有何用?”
“你如何知我不识货?”
林冲道:“且拿来让某一观。”
灰衣汉子有些不甘愿地解开布囊,绳结一松,仿佛有股寒意从囊中涌出,接着露出一截刀柄。
林冲一看之下,脱口道:“好刀!”
那刀柄的把手上缠着暗红色的细麻绳,露出的部分色泽乌黑,柄后的环首并非寻常的铁环,而是一条鳞须飞扬的蟠龙。
龙身纠屈如环,质地十分特殊,非金非石,上面隐隐闪动着寒光,单看刀柄就不是凡物。
林冲按捺不住,伸手要去拿刀。灰衣汉子一把抱住布囊,正色道:“我这宝刀乃绝世珍品,等闲不得一见!你要看刀,且拿钱来!”
鲁智深勃然大怒,“贼厮鸟!看一眼也要钱?”
林冲拉住他道:“且说如何计较?”
“看一寸须得一贯,此刀长三尺六寸,你若看全刀,须拿五十贯来!”
林冲的月俸不过几贯,鲁智深更是常年精穷的身家。听到那汉子开出的价钱,林冲不禁道:“看一眼便要一贯,你这刀须卖多少?”
灰衣汉子摊开手掌,“两千贯!”
鲁智深叫道:“贼厮鸟!敢来消遣洒家!哪里的鸟刀便要两千贯!洒家二十文买把菜刀,也切得肉,也切得青菜、豆腐!”
灰衣汉子拉起布囊,转身要走。
林冲叫道:“且慢!”
他拿出十枚银铢,“且看一眼!”
灰衣汉子哼了一声,接过银铢揣进怀里,然后握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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