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不见刘瑾应和,纳闷问道:「老刘,你认为我说的不对?」。
「万岁圣心烛照,自然是对的,只是……」。刘瑾期期道:「只是……」。
「只是什么?」。朱厚照将千里镜扔给丁寿,转身进了奉天殿,边走边道:
「就讨厌你这吞吞吐吐的样子,有话直说」。
「只是利器在手,也要看有无持器之人」。刘瑾偷眼打量了下皇帝,躬身
道。
朱厚照哈地一声,不以为意道:「大明有雄兵百万,单这京营便有十余万
虎狼选锋,还愁无持器之人」。
「陛下,老奴听闻京营无操久矣,实忧心其是否堪用」。
「什么?此事当真?」。朱厚照大惊失色,若是京营都不堪一用,他将来跃
马沙场,带谁玩去。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刘瑾神色淡淡,只是轻轻吐出这八个字。
朱厚照略一思索,便道:「刘瑾,朕命你提督京营,务必严行操练之法,
不得懈怠」。
「臣刘瑾领旨」。刘瑾端端正正跪倒在奉天殿内,改称以示郑重。
丁寿钦佩地看着老太监背影,高啊,这才叫顺水推舟,不声不响拿下了京
营兵权,自己那点耍心眼、递小话的行径与之相比,简直是过家家的水平。
京师京营自永乐迁都以后便已设立,最初由神机营、五军营、三千营组成。
永乐皇帝五征蒙古,追亡逐北,便是依靠着这三大营精锐,朱小四是马背
上得来的江山,打起仗来也是简单粗暴,神机营火器当先,轰乱敌军阵型,三
千营骑兵跟上抽刀砍人,击溃残敌,随后五军营步兵清场。
看起来是不是眼熟,四百年后法兰西那位小个子用几乎一样的战术放翻了
整个欧洲。
可惜三大营主力于土木之祸损失殆尽,景泰时少保于谦收拾余烬,从中拣
选精锐十万,设立「十团营」,每营各分神机、五军等三营,原来的三大营被
称呼为「老家」,其后团营几经变革,成化初年增至十二营,由十二侯分掌,
一人总领,监以内臣、兵部尚书提督。
校场旌旗猎猎,京营虎贲纵横。
点将台上,兵部尚书许进高居正中,左右分别是新任提督京营的刘瑾,还
有被刘瑾拉来凑数的锦衣卫指挥使丁寿。
团营众将分坐两侧,许尚书轻捋下颌短须,笑对二人道:「英国公告病,
今日阅操由本官主持,二位可有异议?」。
刘瑾两眼半睁半闭,面无表情,侧身道:「本兵久在边陲,深悉沙场征伐
之道,自是不二之选」。
「既如此,本官僭越了」。许进笑意满满,鼻翼两侧的法令纹更趋明显。
令旗挥动,金鼓齐鸣。
精选出来的一万京营将士旗帜鲜明,兵甲齐整,在阳光之下耀眼生辉。跟
随将令趋前退后,不住变幻阵型,霎时间,校场之上沙尘漫天,军威赫赫。
约莫半日,京营操演已毕,人马重新集结,一个个虎背熊腰的京营将士头
颅高昂,腰背挺直,对待自家今日表现很是满意,只等台上评阅后,回去喝顿
小酒犒劳自己。
许进意度闲雅,笑问道:「刘公公,在座诸公,某之操演可还入眼?」。
刘瑾点头道:「许本兵不愧边事干才,军马调度谈笑间耳,陛下圣明,任
用得人」。
两旁众将也纷纷赞道:「部堂大人熟读兵书,胸怀韬略,吾等粗人自是比
不了的」。
「诸位都是世代簪缨,本官如何能及啊」。许进与众将说笑,众将只是恭
维不停。
忽然间许进笑容转冷,众将心中打鼓,不知这位兵部尚书又起了什么主意。
许进令中军上前,从操演军中提出三名小校,当众仗责。
惨叫之声不断传到点将台上,众将彼此眼神交汇,不知许进为何点这三个
倒霉蛋出来。
上万京营将士满是不平的看着同袍受刑,颇有物伤其类之感,出操之后不
见嘉奖,不讲情由的反施军法,咱当兵的命就如此低贱么,还不如兵皮一扒,
逃了军籍,也是逍遥自在。
行刑已毕,三人俱都昏死过去,许进令将人抬下,又扫视台上众人。
刘瑾闭目不言,仿佛无事发生。
丁寿莫名其妙,眼珠子来回乱转。
众将又惊又俱,噤若寒蝉。
许部堂呵呵一笑,「各军归营,诸位也都散了吧」。
如蒙大赦的众将纷纷起身,带着一番操演后疲惫不堪的各部将士退去。
「刘公公可知本官何故如此做?」。许进端起茶水,轻呷了一口。
「咱家正要请教」。刘瑾缓缓睁开眼帘。
许进取出几封书信,递给刘瑾道:「公公请看」。
刘瑾看信,一副恍然状,「原来是受了几位公爷的请托,这几个丘八得罪
了贵人,真是不知死活」。
「公公以为本官处置是否得当?」。许进面带笑意,眼中光芒隐现。
「行伍之间,有赏有罚乃是正理,本兵提督京营,此乃本分」。刘瑾称善
,面色如常。
「公公高见」。许进起身拱手,道:「本官还有部务在身,就不再此耽搁
了,告辞」。
「部堂大人好走」。刘瑾起身相送。
转眼间,方才还庄严肃穆的京营校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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